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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部分(第2页)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连续月余的糟心事,难得有了一个好消息,姜舒旷心情极好,抬了抬下巴,道:“何事?”

不等小太监通禀,吕岱山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进来,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沉着声道:“出事了。”直到依附了赵王,吕岱山才发现,他吕府门生多为人所压制,不复往日辉煌,眼下他所能依附的只有眼前的皇上。见他这般惊慌,姜舒旷隐有不安,瞪着眼,命他速速说来。

吕岱山将手中的纸张呈上,面如土色道:“出自顾府,现下,恐怕整个京城都看到了。”

翰林院内,顾士杰抬手举着一封玄黄的册子,上头以楷书书写遗诏二字,笔力苍劲有力,他打开宣读后递给诸人传阅,以辨真伪,又对着满院三百余名的翰林学士高声道:“大行皇帝遗诏,册豫王恪为皇太弟,即日登极!赵王窃国,矫诏登基,人人不耻!前线来报,豫王又歼逆王三万大军,过不了多久,定能将蒙古人逐出中原,班师回朝!”他声音苍苍,饱含凛然正气,双目圆睁,有着不可侵犯的正直。

当此时,数十名身着红色衣袍的诏卫带着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顾士杰拷上。遗诏正传到武英殿大学士孟希仁那处,他眼明手快,把遗诏塞进了一沓子书稿中,对着一旁的门生杨慎己做了个眼色,便大步上前阻拦道:“你们做什么?顾大学士乃先帝御封,岂能说抓就抓!”诏卫是诏狱守卫,仅听皇帝旨意办事,大臣一旦进了诏狱便无生还之机。

“我们是奉旨办事,孟老学士少管为妙!”卫队长推开孟希仁,“快押走。”

“先帝月前驾崩,豫王还在北疆,当朝何来皇上,你们奉的又是谁的旨意?”一名书生意气的年少学士上前,随之又有数位翰林学士纷纷应和。诏卫见情况不好,立即拔出刀剑,一面护卫一面快步推着顾士杰出去。

顾士杰不慌不忙没有丝毫挣扎,任凭诏卫喝斥,理了理衣襟,从容的迈开步子,口中反复高呼:“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是南宋爱国诗人6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的诗句。暗骂赵王这个不顾北疆战事吃紧,伪作矫诏的窃国贼。当场诸人莫不垂泪,孟希仁悍然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赵王沐猴而冠,昔日的靖康之耻必将再演!”他说罢,推开诏卫森冷的利刀,数十名年轻翰林闻言,热血沸腾,亦是如此,欲要阻止他们把人带走。诏卫大惊,一个手起刀落,竟刺进了孟老学士的胸口,鲜血喷洒,众人先是震惊,而后愤怒,纷纷涌了上去,外头数百兵士冲了进来,诏卫忙将顾士杰带了出去,押上囚车,顾士杰始终铁骨铮铮,略显老态的脸上没有半丝惧怕。

那一日,翰林院数十名读书人奋起反抗,死于士卒利刀之下,之后万不得已之下,翰林院封院!先帝遗诏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加之翰林院盛况,国子监的学生们拍案怒起,走街串巷高喊:“大逆之贼,沐猴而冠,姜舒退位,放了祭酒大人!”

百余名百姓集坐于皇宫前,高喊:“姜舒退位!”他们不在乎谁做皇帝,但他们知道什么是靖康耻,他们知道蒙古人统治下汉人当牛做马的卑下地位。豫王远在北疆,然而在京城的人气已达到空前之高。

“不好了,三老爷被诏卫抓走了!”顾府,顾士杰的贴身小厮狂奔回来报信,顾士开大惊:“你说什么?是诏卫?”

“是。”小厮擦去额上的汗水,大口喘着气,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顾士开跌坐到椅上,面如死灰,他料到会下狱,却没想到下的是诏狱,诏狱之所以为人所惧,便是其中严酷的酷刑,三哥进去了,即便能放出来,也……

回想起那日,先帝将遗诏交到他兄弟二人手中,教之如何行事,之后,道:“等豫王回来,顺利继位,你们顾府就是第一功臣,天下士子莫不尊重,即便要牺牲一些,也是值得,想来顾老爷子九泉之下,知道子孙出息,也会高兴。”

先帝做好了身后事,他算计的不仅是顾府一家,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京,天下士林震愤,伪帝之名坐实,豫王班师回京,不需花费什么功夫便能得到天下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顾士开稳了稳心神,面上渐渐有了血色,对那小厮道:“你且莫慌,将今日情形一一道来。”

宫中已乱作一团,姜舒旷脸色黑得像在墨汁里浸过一样,背着手,在御案前来回走动,很是浮躁,吕岱山已退下,他带来的那张写了遗诏复本的纸已被姜舒旷撕了个稀烂,丢进香炉里一把火烧了。不过,他烧了也没用,这样的复本,宫外满地都是,不要几天,全天下都知道他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翰林院声势大如斯,天下人不会去想顾大学士手里的那本遗诏是真是假,只会认定他是谋朝篡位,抢了侄子皇位的窃国贼。

姜舒旷怒火中烧,一脚踢翻了殿中央的青鼎香炉。

姜怍抿了抿唇,垂着头道:“没想到姜怿这病秧子还留了这一招,他派小路子拿了遗诏一路向北,却没想到还在顾家留了一份,儿臣只以为是往北送去的……”

他话还没说完,姜怀阴恻恻的接道:“是啊,你只以为他是往外送的,在各处要塞堵截,怎么就不想想豫荆城里还藏了一份儿?!”他话里咄咄逼人,姜怍只能忍下,不得辩解一句,本是来邀功,谁想还惹得满身骚。

姜舒旷根本没管这兄弟俩在争什么吵什么,下了决心拼死一搏,他咬着牙硬声道:“顾士杰,杀!立即逮捕顾府满门!密旨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耿良派兵入京勤王。怍儿、怀儿,你们各领一路人马,京城中,谁敢作乱,格杀勿论!”

既然说他谋朝篡位,他就把这事做到明面上,豫荆城中,谁敢跟他比拳头硬。

姜怍姜怀难得默契,默默对视一眼,领命而去。

☆、69第六十九回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前人总结的话是建立在事实依据上的真理。姜舒旷迫于无奈派了军队镇压舆论;然而舆论是镇压不住的,反倒让士林的书生愈加悲愤;百姓们愈加惶恐,短短几日,伪帝的两位皇子的刀下不知出了多少条人命,沾了多少老百姓的鲜血。

如此月余;京城百姓战战兢兢,外出遇到熟人也不敢说话;只敢动动眼珠子;算是打了招呼,家家户户大白天都门房紧闭;轻易不敢出门。

顾家两位老爷;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两人双双下狱,据说,顾三爷已死在诏狱酷刑之下。幸而,顾士开入得是都察院大狱,介于其兄那日的大义凌然,铁骨铮铮,都察院中大多数官员又是其父顾老爷子的门生,都在暗中给了最大方便,多少都照顾了些。文人虽是一身傲骨,然能在朝中做官,做大官,又多是些狡猾善谋之流,伪帝尽失民心,这皇位他坐不稳,豫王回京之日,即是他下台之时。

内阁少了个首辅,姜舒旷指了次辅李伯安为继,李伯安忙惶恐推脱,称自己入阁不久,根基尚浅,难担大任。开玩笑,当了伪帝的首辅,他就差不多该卷铺盖儿回乡下了,他还年轻,还想再为君分忧,为百姓服务,为大穆的江山添砖加瓦好吧?姜舒旷神色阴沉,又指向另一位资历最老的阁老,那阁老更是惊惧不安,直接乞骸骨,人老了,做不动事了,让我走吧,别临到老了,还把名声给弄臭了,他们族里还有几个出息的子孙想做官呢。

姜舒旷看看他那满头银丝,万般无奈,准了,接着以一种你不答应就杀了你的眼神瞪着内阁中最年轻的谢远安谢大学士,就你了,你做首辅。谢远安考虑到已经死了的顾三爷,和境况不明的前任首辅,含着泪答应了。为毛受伤的总是他……

新首辅十分消极怠工,文渊阁中,不分白天黑夜的站着伪帝的心腹侍卫,监视众人。朝中已不断有大臣称病在家。他们手里没有兵权,又不想如孟老学士那般惨烈搭上性命,只好委婉些表示抗议。国子监里的学生多是名门望族子弟,族中都派了人将子弟接了回去,不肯走的打昏了抬回去,拘在家里,不让出门乱说话,翰林院还封着,不知道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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