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忽然一阵慌乱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蹄踏在干燥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急骤的声响,打破了这一切的祥和与寂静。
殷离停住脚步,伫立在一旁冷眼瞧着。发出声音的是一辆雕花的华丽马车,从远处一直冲撞前行,犹如失控一般。
那马通体纯白,很是神骏,应是比较名贵的品种,飞奔而起四蹄带风,将原本驾着车的车夫甩下了马背。
她仔细地看着,只见那马匹的双目无神,只有狂躁之色,嘴边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泡沫。应该是被故意喂食了什么药物才会如此,或许那人是与车夫有什么恩怨,或者是想加害什么人却计算错了时间——那是辆空马车。
马车渐渐地近了。
沿途已有不少的摊档被撞翻,物品散落了一地狼藉。许多过路的行人和摊贩纷纷避让不及,惊吓不已,有的甚至还受了轻伤。她也只是冷眼旁观。
突然,身侧一名刚从布庄走出来的华衣美妇眼见此状,发出了一声突兀的惊叫。殷离顺着那妇人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原来是有一个三四岁的女童独自呆呆地站在大街中央,此时距离发狂的马车只有数丈之远,危急至极。
妇人虽知已经来不及,但还是奋力地朝着那边跑去,想要救回自己的孩子,一边跑还一边焦急地唤着那孩子的小名。可惜那毕竟只是个稚儿,对自己将要遭遇的险境丝毫未觉,还茫然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近了,近了。
那马长嘶一声,腾空而起,再落下之时,沉重的脚掌带着生锈的蹄铁就要踏在了那孩子的身上。在场的人都轻轻惋叹,可怜的孩子,在有千钧之力的前蹄下,几乎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许多人都转过了头不敢看接下来那血腥的一幕,华衣妇人也放弃了,跪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无比,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直在旁无所作为的白衣殷离略一抬手,袖中银光一现,已有数枚银针精确地刺中了那疯马的几处要穴。
瞬间马身就瘫软了下来,悬在半空之中的前蹄也无力地垂落。在马儿倒下之前,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众人未能看清,再看之时,那小女孩便已安然地依在了她的怀中。
一时众人纷纷赞叹不已,那美妇也连忙施礼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殷离将孩子送回了她母亲的怀抱。
她虽不至于视人名为草芥,也着实不爱多管闲事。但今日之事,却正正地戳中了她的心事,所以才有了那“施针制马”的一幕。
转身正要离开,一直没有出声仿佛被吓呆了的小女孩却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角。
“姐姐,你就是故事里说的仙女姐姐吗?”
孩子的眼睛澄净明亮,闪着无比纯洁的光。
殷离也未做解释,只是微笑摇头。虽然她爱穿白衣,也只是生性好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这样的词有什么关系。
小女孩却已认定了一般,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轻轻放在她的掌心。“仙女姐姐,这朵花儿送给你。”
殷离一看,却是一朵暗紫色的桔梗。虽然已有些枯萎,但仍有一缕淡淡的暗香。
“谢谢,很美的花,姐姐很喜欢。”
她也未作推辞,抬头温和一笑,便将桔梗收入怀中。
回到落蝶谷之时,花嗣音如预想中一般,还在昏睡着。
殷离在床沿坐下,伸手略一探,感到她的脉息还算稳定。只是衣服已被冷汗浸得湿透,额上也沁了一层薄汗,额前鬓发缭乱,却有一种凌乱之美,更添妩媚之情。
这种梦魇的毒性会作用于人体的五处脏器,而让人进入带有不同感情色彩的梦境。
所谓“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毒行到何处,人脑中对应的“梦魇”便会开始闪现,使人身陷狂喜,暴怒,妄思,忧愁,恐惧之中而无法自拔。
殷离掐指一算,依着毒性发作的顺序,此时应该行到了妄思这一重了。
她立起身,往鎏金铜炉中又添了些许熏香。这熏香中掺有安定的成分,应该对梦魇有一点缓解的作用。
还未重新坐下,就听见花嗣音的气息突然开始变得混乱。走近一看,只见她因失水而泛白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仿佛在呢喃着什么。
殷离平神聚气一听,听见的那两个字却令她登时就沉了脸色。
那两个字不是别的,竟是公子。公子。
执着地,反复地,深情地。
仿佛自己是一个溺水的人,而那两个字是水中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块浮木。
而花嗣音却浑然未觉,突然唇角上扬,于睡梦中绽放了一个真实的笑容,与平日那些故作的媚态不同,这一笑,有如万树花开风吹雪舞,春风回暖破冰刹那,美不胜收。
在笑容扩大到最大的那刻,她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