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郎中嗅到食物香气,头也不抬道:“不好好在家研习四德之道,出来抛头露面作甚?”言词似有责意,可那语气里尽是遮也遮不住的愉悦。写完最后一行,她撂下笔,伸手勾住了近前来的顾四,“还是说我家贤内助想通了要来给我打下手?”
“乐仙儿你最近越来越……”顾及忽然不知该如何形容,顺势在郎中鼻尖啄了一记,弱声弱气道,“越来越淘气了。”
“有么?”
顾及老老实实点头。
郎中推开她,隔远睇视半晌,低下声问道:“四儿不喜欢?”
“怎么会?”顾四听郎中语气不对,急得脸色顿时涨红,“很喜欢啊,不管怎么样都很喜欢。”
乐乔满意颔首:“这才对。”
“可是总感觉你好像图谋不轨似的,哪里怪怪的……”
乐乔一挑黛眉道:“不好好读书的人懂图谋不轨什么意思?”
“不是我不读书啊,观止肆没有你要的那本书。”顾及急急辩解,“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过去了,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店主人说可能是被他夫人收回家了,让我明个儿再过去。”
郎中好容易才咽下轻叹,略有无奈地摸摸顾及脑袋:“乖啦,我又没怪你。怎地一点儿不懂说笑。”
“就说你最近淘气了。”
“四儿……”
郎中佯装嗔怒,顾及连忙掀开食盒,递上调羹:“来来来,尝尝藏月楼的鱼羹,再凉就不好吃了。”
“你啊……”
要说乐乔最近性情大有改变,多是因她比之前爱说笑了。但凡和自己独处,她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气息忽然一扫而空,如同寒冰被春意催化,逐渐变得和煦而温柔。
顾及正为乐乔的改变倍感欣喜时,恰有病患登门问诊。
只离身那一瞬的时间,隔着几步远再去看郎中,虽面有笑意,却仍让人感觉疏远淡漠。
虽说乐乔之前在江安堂坐诊多时积累了一定名气,但过午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四五病患上门,顾及自豪同时也不免意外。这时见郎中得空,她故作随意道:“看来乐仙儿的医术远近闻名,刚开张就这么多人。”
郎中洗了把手,反口问道:“你当是好事?”
“确实挺稀奇的。”顾及挠头,“按说这时节至多风邪上犯皮毛,可为何刚来的病人没有一个得的是伤风症呢?”
“这些都是莫掌柜介绍来的。”
“诶?”
“没有清律司约束,这段时间怕会有很多妖物作祟。”
顾及忍不住皱眉:“没人管就放肆,惹出大事怎么得了?”
“此消彼长,改朝换代时总有一番动荡。”乐乔安抚道,“所以我管着医舍的事,别的就有劳四儿了。”
“别的?”顾及心机何其灵光,顿时喜上眉梢,“观止肆果然另有玄机吗?”
“你要多看看再下定论。”乐乔语重心长道,“要一直这么草率莽撞,我可就不放心交给你了哦。”
“嗯!”
眼见顾四跃跃欲试,乐乔先一步拦下她急躁的打算:“晚上再去。”
“你说要多看看的嘛……”
说归说,但看着郎中转眼被病人缠得脱不开身,顾及自觉地束起袖子和裤脚,帮郎中做些研药跑腿的粗活。
等到最后看诊的老翁颤颤巍巍离开时,夜幕深降,街上已无行人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