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痼疾发作了?
即便是她曾那般轻薄于她,在这个时候,霍小玉竟半点也气不起来,身子微扭,刻意借舞势往前探了探,想要将她的面容看得更分明一些。
蓦地,云晚箫给她一个狠狠的目光,刺得她的心略略生痛。
“霍小玉,你若再靠近我,再扰乱我的心,我定不会让你好看!”这句话虽未出口,云晚箫已用目光狠狠告诫了霍小玉。
霍小玉岂是任人欺凌的平凡女子?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云晚箫敢刺她,她霍小玉也当回敬她一眼!
眸光撩人,暗藏狠厉,就好像是一朵美艳的梨花之中藏了一支利刺,看似温柔,实际冷刺得人难受。
“云晚箫,你真当我霍小玉是好欺负的不成?好意关心你死活,你却这般……”霍小玉的心念慌忙一敛,不敢再往下想,身姿往后一旋,连退了三步,拉开了她与云晚箫之间的距离。
不可这般为她思量,霍小玉啊霍小玉,千万不可踏入这荒唐的泥沼,否则将是……将是……
靠近她云晚箫,分明是温暖与平安,她每一次的劫难,总会有云晚箫出现为她渡厄,再靠近她,会是万劫不复么?
霍小玉忽然迟疑了,本该是坚定不与她云晚箫再有牵念的心,如今忽然开始迟疑。
陈阿娇与楚服……又想到了这两人,一个念头悄然浮现心底,当年她与她也该是温暖幸福过的,是不是?
长门宫冷,当年的金屋藏娇之诺成空,君王毕竟是君王,可怜她一腔深情,终究错付情郎。她霍小玉不也如是?当初痴心不悔,换来的却是负心薄情,他娶的新人,不是她霍小玉。
原来,她与陈阿娇竟是这般相似,甚至相似到阿娇有楚服,她有——云晚箫。
突如其来的惊惧与伶仃感交织一起,霍小玉身子一颤,耳畔乐曲虽欢,可终究是亡国之音。
即便是云晚箫待她如宾,她霍小玉也终究是客,这世间,她最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可以让她恣意欢颜。
凉凉地笑了笑,她舞姿微停,踏着拍子,忽然旋舞不休。
天上突然淅沥沥地飘起了柔柔的细雨,丝丝飘落,落上她的眉梢肩头,凉意深深透入她的心湖,隐隐刺心。
“快些拿伞来!”栖霞的突兀呼喊,让丫鬟们凌乱了脚步,匆匆退下取了伞来,为座上的主客都撑起了纸伞。
春雨凉心,霍小玉跳得入了神,浑然不知乐师们早已退下躲雨,独独留下一个依旧旋舞的她。
“停……”云晚箫猝然忍住了要喊出的话,从栖霞手中接过了一把雨伞,起身撑开雨伞,快步走向了歌台。
李益瞧见云晚箫要殷勤示好,岂能让她抢了先?当即夺过了丫鬟撑开的伞,更快一步跳上了歌台。
旋舞初停,霍小玉对上的竟是撑伞温柔而笑的李益,不禁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来,喃喃道:“终究是逃不了你么?”
李益听得迷茫,只得将伞往霍小玉靠了靠,“霍姑娘当心着凉。”伞沿猛地撞上了另一个伞沿,李益知道是那个碍眼的云晚箫!
霍小玉只觉得手臂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一拉,身子往后一靠,靠上了云晚箫的肩头,还来不及看清楚云晚箫的脸,已被云晚箫错身挡在了身后。
“霍姑娘,这天公不作美,这舞到此为止吧。”云晚箫说完,冷冷一瞪李益,“李大人,今日这酒宴也到此为止了。”说着,云晚箫侧脸瞧向了云老夫人,“娘,将军府的喜事,也该您提了。”
李益心头一紧,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晚箫,难道这病秧子想要提亲?
霍小玉心头一慌,下意识地推了推她的背,“你想做什么?”
云晚箫捉住了她的手,正色道:“给你一个云家的名分,再带你回长安,为你脱籍。”语声坚决,可为何带着一丝颤抖?
“我说过……”
“云家义女的名分,我云晚箫义妹的名分,你不稀罕?”云晚箫打断了霍小玉想要说的话,“娘,你也该说点什么才是。”
云老夫人点头一笑,“栖霞,把礼物送给霍姑娘,从今往后,霍姑娘便是将军府中的小姐了,你们可要好好伺候着。”
“是。”栖霞舒了一口气,公子能这样做,才是两全其美之策,至少这兄妹之名一成,就既保全了霍小玉的清白,又顾全了公子的身份。
“慢着!”霍小玉眼中隐隐有泪,梨涡深深,却笑得比往日还美,“云将军,小玉不过是风尘女子,高攀不上这将军府门第。”
“你……”云晚箫瞧得分明她眼中的泪光,知道这一次又伤了她,“何苦?”
霍小玉挣脱了云晚箫的手,摇头笑了笑,挺直了身子,颤声问道:“你就那么想我做你妹妹?”
云晚箫沉默不语,除了做妹妹,两个女子岂能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