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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 60（第3页）

&esp;&esp;「大哥……你父亲，大哥他……大哥他牺牲了那么多……有时候我常在想……」三叔一隻手插进发间，似乎想要藉着顺头发这个动作，摆脱某种烧灼的情绪：「我是不是也能稍稍回报些什么，你懂吗？我的确不理解也不认同他，但是我并不是不尊敬他，更不是对他的牺牲无动于衷，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esp;&esp;不知道，该怎么把缺欠我父亲的都还给他吗？

&esp;&esp;我忍不住怀疑，三叔对瓜子山尸洞展露兴趣，想要找出杀害我爷爷的人，是不是也是他试图偿还的举动呢？如果没有人杀害长沙狗王，吴家就不会倒了。如果吴家没有倒，我父亲就不需要牺牲自己了。所以，只要找出肇事的元兇，杀掉对方，是不是也就做了什么，偿还了什么？

&esp;&esp;三叔，是这样想的吗？

&esp;&esp;我绝对不会假装自己多么的瞭解我父亲，但是难道父亲要的，仅仅是如同偿清债务一般的回报吗？在这个事件里，父亲也暗地与解连环斡旋斗争。很显然的，他会和解连环槓上这件事，代表他很清楚三叔和解连环的纠结。但是，他派出了二叔与三叔都不知道属于他麾下的黑眼镜帮他办事，他为什么这么做？

&esp;&esp;有没有可能，其实父亲非常清楚三叔的动机和心理，才派出谁也不认得的黑眼镜，如此一来，他既可以在能力范围内保护他的弟弟，却又不至于伤害他们的自尊心？

&esp;&esp;父亲，是这么盘算的吗？

&esp;&esp;我不知道，只能猜测。我对父亲，竟是如此一无所知。

&esp;&esp;看着三叔，我不禁想，有些时候我真的非常怀念当小孩子，毕竟小孩子是那么的得天独厚，想哭的时候就尽情的哭，想撒娇的时候，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撒起娇来。长大了，就必须因为这样的约束，或是那样的期待，去压抑自己的焦躁与不安，将真正的自我埋藏在层层客套和偽装之下，好让自己不受伤害。

&esp;&esp;非但不直接，还极度拐弯抹角。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便渐渐拉开，直到我们再不能触碰彼此。

&esp;&esp;所以或许、或许不是三叔不理解解连环，也不是解连环错了，或许只是……因缘际会，就错过了，错过了那一个能够彼此沟通和互信的时机。

&esp;&esp;然后很多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很多伤痕，就再也没有办法弥补。

&esp;&esp;我走上前，默默靠近三叔，将手搭上他的低垂的肩膀。三叔的肩头不知怎么摸起来有些单薄，我端详着他脸上的皱纹，凹陷的眼眶，和未刮的鬍渣。我忍不住想，其实，三叔也老了。这个观察让我心头不知怎么的一紧。

&esp;&esp;「我们走吧。」努力克服涌上喉头的紧窒感，我挤出这句话：「我们……回家。」

&esp;&esp;三叔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缓缓出现我熟悉的光亮：「……回家？」

&esp;&esp;「嗯。」

&esp;&esp;回家，我要回家了。

&esp;&esp;我伸出一隻手，让三叔扶着我的手臂，慢慢的站起来，三叔稍微踉蹌了一下，他的手在颤抖。

&esp;&esp;「让我稍微……稍微埋一下……」三叔沙哑着嗓音，弯下腰，将四周的沙土抓起，洒在解连环的尸体上。

&esp;&esp;解连环失焦的双眼睁的大大的。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便伸手想帮三叔快快埋了解连环，但三叔却阻止了我。

&esp;&esp;「我自己来。」

&esp;&esp;我依言朝后退了几步，默默凝视三叔佝僂着，一点一点，用沙土掩埋解连环。

&esp;&esp;闷油瓶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一言不发的扯下我一边袖子，撕成暂时的绷带，开始帮我处理左手被枪打穿的伤口。我原本想阻止他的，毕竟他身上的伤比我严重太多，但是闷油瓶的表情极端严肃，特别是当他触碰到我已然失去知觉的左手时，他的神情几乎凝结。

&esp;&esp;「你遇上蟞蛊了。」

&esp;&esp;闷油瓶低语，却不是一个问句。只见他手上沾着自己的鲜血，飞快的在我左手臂上画着什么。

&esp;&esp;「嗯。」

&esp;&esp;不管闷油瓶在做什么，我左臂被咬伤的截处痛感正在迅速消失，不过左手麻木的感知依旧没有回来。

&esp;&esp;闷油瓶低着头，瀏海盖住了他的双眼，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用双手捧住我的左手，轻轻搓揉着，虽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我却明白那是多么温柔的触碰。

&esp;&esp;「吴邪……」

&esp;&esp;闷油瓶欲言又止，抿起嘴唇，却接不下话。

&esp;&esp;「什么？」

&esp;&esp;「……」

&esp;&esp;「怎么了？你可以直接说。」

&esp;&esp;「……对不起。」我似乎听见他这么说。

&esp;&esp;「为什么？」

&esp;&esp;闷油瓶搓了搓我的左手，彷彿逃避什么似的移开了视线。

&esp;&esp;「你的左手……」闷油瓶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非常快速的说道：「你的左手救不回来了。」

&esp;&esp;我沉默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惊讶，在蟞蛊咬我的时候，那种彻骨的撕裂感就已经暗示我，我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的，永远的失去了。

&esp;&esp;所以，我只是淡淡的对闷油瓶说：「我知道了。」

&esp;&esp;闷油瓶搓搓我的手，似乎还想继续解释，但是他的话语却有些凌乱：「蟞蛊……蟞蛊啃食……你相信灵魂吗？蟞蛊以灵魂为食……你左手的灵魂……外貌上看起来完好无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