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渡,你说九州灵界会有消失不见的一天么?”她突然开口问。
他想了想,道:“由生到死,由盛及衰,万物难逃,九州灵界想必也不会例外。”
这个答案似乎也是她心中所想,只听她轻叹一声,又问:“那……我们这些被人类尊为神明的阵法师和异兽,也会消失不见么?”
既然九州灵界会消失,那么他们这些生活在九州的灵物,又怎么可能脱离于九州而独活。
他从九州诞生之初便有了记忆,活得太久,以至于开始期盼死亡的到来。所以他从不担心九州会消失,更不在乎自己会消亡。
可是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好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有她存在的九州灵界,他由衷希望能够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一摇额头突然挨了他一下,不禁吃痛叫出声,带几分嗔怒瞪他。
“小小年纪,杞人忧天。”他摆出长者姿态,触碰到她的手却微微发热,缓慢自身后握紧成拳。
一摇捂着脑门,不满道:“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经过这样一闹,她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气,似乎也不再纠结于九州存亡的大悲大欢。
他怕一摇憋在屋子里闷得慌,将她重新带到悬崖边,用烛龙之火给她烤包子吃。
一摇许多天没吃过正经东西,显然也是饿了,吸了吸鼻子,裹紧身上毯子,“你看,我们九州阵法师和异兽想要用火,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对那些普通人来说,却难如登天。”
他对人类的事向来是漠不关心的,但对她所说的事却几乎过耳不忘。
“九州的人不是会定期播撒火种?”
“是啊,但毕竟数量有限,而且火种多被供奉在各部族祭司处,普通人很少有机会接触。”跳动的火焰映在少女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好像那双眼中也有两团火在燃烧。
“大部分普通人类,遇到寒潮得不到我们的及时救助,就会死于严寒。可是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在九鼎上看到过一个普通人类,他自己居然用树枝钻枯树干,生出了火呢!”
一串包子烤好了,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的肉馅也透过面皮散发出诱人香味。
他将包子递给她,总算被勾起了兴趣,“钻木能取火?”
她见他感兴趣,也来了兴致,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神奇吧!这些年我看守九鼎,尝尝观察普通人类的生活,发现其实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就比如这火种,我们也只能通过术法生出来,可他们没有异能,又不通法术,却同样能生出火来。只可惜,那人才刚要成功,就被一个阵法师姐姐发现,及时制止了。”
他不解,“为何要制止?”
“还能为什么,怕人类引火烧身呗,要保护他们呀。”
一摇拿着肉包子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向后仰靠在大树上,她嘴上虽然说那个阵法师的行为是为了保护人类,可看神情,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一旁看着她,安静片刻,问:“你觉得那个阵法师做错了吗?”
一摇颇有些烦恼地蹙起了眉,“我也不知道,自古以来普通人都是这样被我们保护着的,如果是错的,那什么才是对的?难道应该放任他们不管么?如果那样的话,人类恐怕早就灭绝好几次了吧……”
冬日午后,阳光正好,大树下篝火融融。少女心中困惑却无人知晓。
哪怕是他,这一刻,也无法看懂她眼中那一丝淡淡的忧虑,究竟从何而来。
……
一摇留在钟山养病,这一待就是十几天。她从未旷工如此之久,却似乎因着什么心结,刻意拖延回去的时日。
他自然愿意她留下来,她不提要走,他更不会主动开口提醒。
直到这日,狰族族长屁股尿流地进来通报:“主主主人,帝俊大人来了,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他冷冷瞥了眼,“说我不在山中,让他回。”
还不等狰族族长说话,便有一道清冷声音自山门外遥遥传来——
“本也不是来拜访烛龙大人的,我来接人,找到人就走,不敢叨扰。”
话音方落,一身白衣飘飘的阵法师之首已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溜模样狼狈脸上挂彩的狰族守卫,全都瑟瑟发抖地不敢抬头。
“她在哪里?”帝俊毫不客气,脸上不再有使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给人以冷肃的凌厉气场。
他抬眼,两道目光冷冷对上,提醒道:“这里是钟山地界,并非你所管辖。”
帝俊看出他的不配合,索性不与他分说,就地用了传音的术法:“一摇,还不随我回去?”
“主人……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