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来代表着上达天听的登闻鼓,风吹日晒下朱红色的鼓身褪了色,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如今的女帝其实一向很不满意自己这个庶女,太女曾经亲耳听见她对身边的徽姮道:“朕这个太女,比起朕来,倒是更像朕的母亲高帝。可她优柔寡断,只有高帝的过分心慈,却没有她丝毫的手腕,根本就统治不好这天下!”
那时的太女独身一人站在屏风后头,屏息凝神,半晌,无声地笑出了声。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博得自己这位母皇的欢心的。
她想,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何不做自己?
“走,我们去瞧瞧。”太女倏地转身,向着朱雀门的方向走去。
“殿下。”阿照立刻提步跟上,她努力蠕动着自己的喉管,尽量发出清晰的声音,“别去,圣人会,生气。”
“那就让她生气去呗。”太女眉眼弯弯,偏头看着阿照,“你不会以为,我不去了,她就会对我和颜悦色吧?”
阿照明显一怔,随后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双唇。
由太女打头,阿照紧随,其余东宫左卫率坠在身后的队伍浩浩汤汤穿过侧街,自丹凤门而出。
丹凤门外,千牛卫早就圈住了登闻鼓,将看热闹的百姓严严实实挡在了外头。
登闻鼓前摆了一张长凳,风尘仆仆的女人被摁倒在那张长凳之上,有兵士举着一掌宽的板子高高举起,在空中发出咻的破风声,随即重重落下,与皮肉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不过几下,那女人腰臀处就有鲜艳的红,透过了浅色的布料渗透了出来。
起初只有一点,后来那一点渐渐扩散,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大片。
女人紧紧咬着下唇,才制止住了自己将要出口的惨叫声。
她双臂环抱长凳,那板子每落一下,她瘦削的肩膀就会颤一下,汗湿的鬓发贴在苍白的侧脸上,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
太女虽有不忍,但她知道女人定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也不好喊停,只能站立在侧,硬生生看着这行刑现场。
带队千牛卫的军头发觉了太女,上前来抱拳一礼:“见过太女殿下!”
太女笑着,敷衍地颔首示意。
千牛卫那军头例行公事询问道:“不知太女前来,所谓何事?”
正在此时,那三十板子恰巧打完。
趴在长凳上的女人意识都已经模糊了,被人两边挟着架了起来,无力的双腿拖在了地上。
“这是要送去哪里?”太女终于开了口。
“呃……”千牛卫军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还是实话实说道,“应当是扔去刑部。”
“先带过来。”太女道。
千牛卫军头一脸为难,并没有要听令的意思。
太女身后的阿照前跨一步,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做的,总之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手里那把带鞘长刀就已经压在了千牛卫军头的肩侧。
阿照是握着刀鞘的,刀柄就在千牛卫军头的耳侧,刀刃出鞘一根指头的长度,泛着冷光,就抵着她的脖子侧面。
千牛卫军头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