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怕燎坏窗纸啊。”
姜孚苦笑了一声,沈厌卿几乎能看见到他那副又喜又忧的表情。
眉眼长开了,神态却不会变。姜孚的素来给人宽和亲人的印象,好像怎样撩拨也不会动怒,提出如何过分的要求也只会顺从,
即使心中忧虑,面带愁容,也只扰他自己而已,绝不让别人有一点不快。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竟继承了大统。
他有些算不清了,姜孚还有什么心愿不成么?
姜孚若说爱他,已将他接回来见了面;姜孚若说恨他,亦能让他再也走不出这披香苑。
既已完全将他这条贱命捏在手里了,姜孚还在犹疑什么呢?
做了天下的君王,就可随心掌控天下的事物,遑论他一个小小的旧臣?
这样浅显的道理,姜孚十几岁时就懂得了。
姜孚因此骗了他,他也因此心甘情愿入瓮,那些道理是他教给姜孚的,他须得小心维持。
绝不可倚仗所谓师长的身份,做破例的人。
这算是迂腐么?
但他自己养大的学生,他怎么忍心见其伤心呢?
姜孚有意卖弄着聪明,织了细细密密的网将他黏进去,他也甘愿就这么困在其中;
姜孚用心敬重他,他其实本也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好学生。
“您为什么要走呢?”
姜孚问过他无数次,今日也如此问了。
但年轻的君主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没在上面耽搁一刻,很快换了一句:
“老师,倘若有一个人……”
“嗯,倘若有一个人。”
沈厌卿站的很端正,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窗纸。
他看着那些令人困倦的暖黄色烛光,有些迷糊了,下意识复述着姜孚的话,就像是从前在授课时回答这学生的问题一样。
不过隔了层纸。
他想,怪这窗纸用料太精,否则这样的距离下,他该是能隐约看见姜孚的脸的。
“……倘若有一个人,我想到他时便欢喜,见不到他时就忧愁。”
“喜怒哀乐都随着他一举一动而变,就好像有丝线在心上牵着……”
“那么,我应将这人当做什么呢?”
沈厌卿答不上来。
他想问,或许他应该问,这说的是原先要住进披香苑的人么?
可他不能那样磋磨姜孚的心意,也不敢装的那么愚钝。
那是欺君。
他知道,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如今姜孚敲的就不是他的窗,问的也不是他。
所以披香苑并没有所谓原定的主人,所以……
“披香苑是为您改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