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馍馍,总是被父母掰成小块,自己和弟弟一人分一点。
此刻手中这个比拳头还大的馒头,足够她和弟弟吃三天。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馒头,软软的触感让她眼眶发热。
“姑娘,尝尝这个?”
一个腼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望去,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衫的小伙子站在面前,黝黑的脸上泛着红晕,手里捧着一碟切得整齐的卤肉,“我叫二柱,是村里治安队的。”
他说话时,后槽牙还沾着方才偷吃的葱油饼碎屑。
秀兰的视线却不受控地被肉碟吸引。
晶莹的肉冻裹着紧实的瘦肉,边缘还凝着一层透亮的油花。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轻声说:“谢谢,我……我不饿。”
话一出口,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噜”
叫了一声,惹得周围几个人偷偷笑起来。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柱挠挠头,把肉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别客气!
俺们村别的没有,就是实诚!”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娘特意做的桂花糖,你尝尝。”
油纸包打开,星星点点的糖粒在阳光下闪着光,甜香混着肉香,让秀兰的喉咙发紧。
秀兰颤抖着拈起一粒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绽放,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在逃难的日子里,别说糖,连盐都是奢侈。
她想起有次弟弟发烧,她翻遍所有家当,也凑不出半块药钱,只能看着弟弟在怀里烧得说胡话。
此刻这份甜,却比任何良药都能治愈她千疮百孔的心。
此时,晒谷场中央的篝火渐渐旺起来,火苗舔舐着铁锅,噼啪作响。
老支书站在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各位贵客!
今天咱们周家庄敞开大门,就是想给孩子们寻个好归宿!
来,先吃饱喝足,咱们边吃边聊!”
他的声音在谷场上空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草垛里的麻雀。
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小伙子们纷纷行动起来,有的给姑娘们添汤,有的递上刚烤好的红薯。
空气中的拘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周大虎正手舞足蹈地给几个姑娘讲村里闹蝗虫时,大伙举着火把彻夜驱赶的故事,逗得姑娘们笑出了眼泪,眼泪滴在碗里,和肉汤混在一起。
李主任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眶微微湿润。
她想起这些天在街道办收容所的所见所闻,孩子们饿得直哭,年轻姑娘为了一口吃的低声下气。
而此刻在周家庄,她看到了希望——不仅是吃饱饭的希望,更是重建生活的希望。
一个穿灰布衫的姑娘正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着碗边的油花,眼神里满是珍惜,这一幕让李主任想起自己年幼时,母亲也是这样舍不得浪费一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