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恤不理会她的眼神,而伸出一只手撕下她绣裙团了团塞进嘴里,双眼乌沉沉地看她。
人都做好这么充足的准备了,谢涵也便专心致志投入剜脓大业。
先用酒水冲洗一遍伤口,拿汗巾挤压擦拭脓液,再用酒水冲洗一次,随后把匕首在油灯上烤上三息,剔除渗脓的、外翻的、变黑的皮肉。
肩上一沉,谢涵低头一看,霍无恤整个脑袋抵在他肩头,额角豆大的冷汗渗出。
她手上加快速度,随之带来的是对方越加急促粗重的呼吸,他坐不住地弓起脊背,喉头溢出几声短促的嘶鸣,腰渐渐折起,最后把脑袋埋在谢涵膝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沙哑到粗砺的声音,谢涵一愣,方发现对方已吐出嘴里布团,沾着血迹,她伸手揉了揉对方埋在她膝头的脑袋,“你没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她不懂得珍惜。”
这一天,霍无恤出奇的开朗,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谢涵从来不知道对方竟是个隐形话唠,还是……她低头看看那数十个酒坛……这其实是一种别致的发酒疯?
“其实他出生的时候,我很开心的,终于有人能陪我玩陪我说说话了……”
“他那么小那么软,我真怕一摸就把他摸碎了,我跟着嬷嬷学了很久怎么抱他……”
“他掉下树的时候我没接好,抱着他摔了一跤,可是我两只胳膊骨头都断了,抱不起他了只能去叫人,等人叫回来就看到她抱着他。她骂我恶毒故意想摔死弟弟罚我跪着……”
“然后我跪着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梁国了……”
“她生病了要雪灵芝,我去采的时候差点被雪埋了,你记不记得,那还是你把我从雪里挖出来的,结果……结果,听说她把这个赐给了个公公……”
“回来后不久,他就册封我做太子了,我以为他心里始终是有我的,我费尽心机地让雍国变得越来越强,我看到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和……”
“可是我发现最后几年在梁国遇到的刺杀全都是他的手笔……”
“临死前,那是他第一次拉着我的手,他要我发誓善待所有兄弟……”
“从来……他只把我当工具,从来不是他的儿子,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现在,我终于把他的儿子都弄死了,我让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哈哈哈……”
肩上一沉,谢涵侧头,霍无恤闭着眼睛歪倒在她肩头,嘴里还一张一合的,只是出来的话越来越碎,让人分辨不清。
“睡罢。”她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
姬倾城是在第二天从行宫别苑回来的。
“无恤,是我误会你了,你当时骂我罚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送我离开对不对?”她离开时对对方已经失望透顶,想趁外出行宫逃开雍国,却没想到听到霍无极起兵造反的消息。
那一瞬间,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霸道的男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替她做好一切,就不会担心要是她笨一点读不懂他的用意怎么办吗?
霍无恤有些奇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能看出寡人的打算,你倒是有些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