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杨坚头解释之后,诸将多是有些诧异,但也有些不以为然,张光再抬头看那面幡旗,不屑道:“那又如何?孙秀是天师道的大祭酒,我也没见打过几次胜仗。”
而在另一边,成都国太尉李离,也在打量对面的汉中军。他立在太平真君旗帜下,计算敌军的数量,打量对手的装备,评价整体的军容,在心中难免有几分震惊,继而对一旁的李国感慨道:“刘羡军甚是精锐啊!一眼望过去,居然多是青壮,又弄来这么多副精甲,而且阵容甚是齐整,这怕是一场苦战啊。”
太宰李国见状,也颇有几分赞同,他拍着剑柄道:“再怎么说,刘羡也是天下知名的将领,麾下自不可能是什么弱旅。想取得胜利,可不是什么易事。”
他很快问道:“怎么说?要不要派人挑战?”
李离皱眉道:“没有必要,如今我军人多,敌军人少,士气正旺,挑战赢了也没有好处,挑战输了反而败坏军心。而且我听说,敌军中颇有能战者,冒这个险,并不值得。”
“说得也是。”李国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紧接着道:“对面既然背山立阵,态度如此保守,可见他们也没有底。依我看啊,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形下交战,那我们不如采用三道进攻的策略,你觉得如何?我保证他们想象不到。”
李离沉吟片刻,打量了下汉中军的阵型及周遭的地形,又打量了下己方所处的地形,笑道:“也好,是个不错的选择,三郎说此战要求必胜,我们辛苦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口中的三郎,便是如今的成都国主李雄。虽然如今李雄已经登基称王,但李氏族内的平等气氛仍然很重,习惯于称呼他为三郎,而不是殿下。
李国接着道:“第一道可以由我督战,第二道、第三道,太尉准备用谁?”
李离道:“第二道攻势要猛烈一些,打到贼军的帅营,要将领勇猛,就让张龙去,第三道攻势要劳苦一些,绕个大圈子,要将领有耐心,就让费黑去,你觉得如何?”
李国思忖了一会儿,他同意这个判断,击掌道:“好,接下来就该让这群北人,知道知道我们成都国的利害!”
军令即下,帅旗处的令兵们开始下山传令,在各部传令之时,有一名身着道服的老者行至太平真君幡旗之下,他手握着一杆节杖,在山顶念念有词地祷告着,他手中的节杖串有许多枚铜钱,随着祷告时的晃动,发出叮铃铃的悦耳声音,在祷告的同时,他伸出左手,极为庄重地从胸口取出一枚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常人看不懂的符咒。
那人念念有词良久,然后朝符纸吐了一口气,不知是何缘故,那符纸竟然凭空点燃了!火光照耀下,道士将符火抛向空中,由一张符纸陡然变为数十张,全都在空中熊熊燃烧,等火光结束。那老人单膝跪地,向天空高声道:“大会甲子,种民长生;魂归仙堂,死者安乐。”
成都军见状,无不同样效仿山上的老者,单膝跪倒在雪地里,仰天重复道:“大会甲子,种民长生;魂归仙堂,死者安乐。”
此景此声,令在场的汉中军大为震撼,许多士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不禁交头接耳,相互议论道:“这是怎么回事?世上竟然真有法术?”
张光等将领们也看得分明,他们面色严肃,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明白,这是对方在蓄意震慑自己,以示天意青睐于他们,而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
而面对军中的窃窃私语,诸将都意识到,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处理,不然将士们心中产生犹豫,继而会影响战局,成为骚动。
桓彝最快反应过来,他一挥马鞭,对周遭高声道:“这没什么好怕的!当年孙秀在长安祭天,一样玩过这样的把戏,不一样输给了齐万年?后来他在泰山祭祀晋宣帝,还凭空出现了司马懿的神谕,最后是什么下场?不还是被元帅五马分尸?要说太平真君,元帅才是太平真君!真的何必怕假的?”
这番言语传播下去,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到底把这阵子骚动给压制下去了。可再看士卒们苍白的脸色,他们还是颇有疑虑。而反观对面的成都军,人人精神奋发,士气高涨。这些人似乎是真的笃定,自己已经获得了上苍的庇佑。
但眼下已经来不及说更多了,成都军的攻势已经正式开始了。
李国下山进入军队后,随着低沉的角声渐渐抬高,成都军发起了第一道攻势。那股停止在对面山脚下的黑潮,开始重新涌动。他们并非是直面汉中军而来,面对汉中环山而立的长蛇阵,他们选择顶着进入箭程内的风险,斜着朝正西方切入进来。
若是一般的将领,看到对方没有直接攻向自己,可能会以为这是一种怯弱,是对方拒绝与自己正面交锋。但张光不是一般的将领,他看得一惊,继而拄刀起身,面色严肃,即刻对身边的令兵下令道:“通报全军戒备,让所有人尽数列阵!”
张光已经意识到了,成都军并不是在避免交锋,而是在拉长战线,改变阵型。一旦让对方完成列阵,这一战就不是一次试探,而是全面的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