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丽德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不再与拉斯特对视。
事实上,她与眼前的少年也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诚然,在沉入深海的这三个月里,在那不断地窒息与溺死,死或生的无尽轮回中……英格丽德也曾经濒临崩溃,差一点便想要敲响棺板,让拉斯特将自己从深海中拉出去。
但是最终,她还是未曾敲响铁棺的棺板,从这三个月可谓世上绝无仅有的酷刑中坚持了下来。
自己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的缘由,就连英格丽德自己都有些无法说清……或许是在濒临崩溃时回忆起了刚刚参军时的那份光辉与荣耀、也或许只是因为那刻在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孤傲,至死也不愿低头。
但无论如何,既然这三个月自己已经坚持了下来。
那么在此之后,便再也不存在任何能够让英格丽德为之动摇的事物。
……
英格丽德在铁棺中合上了双眼,黑暗重新如潮水般涌来。
她不在乎拉斯特在发现了自己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是会选择直截了当地杀死自己以绝后患,还是会继续将自己沉入深海之中,三个月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三年、乃至三十年……
因为英格丽德清楚,无论是再被沉入海底三年或是三十年……她都绝不会再低下自己那颗骄傲的头颅。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无法被磨灭的——无论是时间,抑或是神明。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
回应她的,却只是那从铁棺外传来的,轻缓的鼓掌声。
掌声混杂在海边呼啸的流风里,有些难以分辨。
但紧接着,拉斯特的话语却清晰分明地于她的耳畔响起:“是啊,你说的没错,学姐。”
“这一次,是你赢了。”
“学姐你赢得很漂亮,让我无话可说。”
一边说着,拉斯特再次伸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伴随着机械机关被触发的鸣响声,英格丽德忽然感受到——
那原本束缚着自己的手脚关节,让自己的超凡能力被封印限制,无法施展的秘银镣铐,忽然悄无声息地褪去,不复存在。
就连那原本如囚笼一般,拘束着她自由的钢铁棺椁,此刻也在鸣响声中轰然解体,再也无法限制英格丽德分毫。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蔚蓝色的天穹,明媚的阳光。
清爽的空气,湿润而温暖的海风……
那被隔绝在深海中许久未曾得见——明净而美丽的天地,又一次浮现在了英格丽德的眼前。
英格丽德微微侧过身子,注视着不远处正在缓缓鼓掌的拉斯特,目光中带着不解。
“不是陷阱,不是幻术,更不是审讯室里所常见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审问套路。”
“这是学姐你作为胜利者的奖品——”
似乎是察觉到了英格丽德的困惑,拉斯特停下了鼓掌的动作,微笑着再度开口:
“如你所见,你自由了。”
英格丽德沉默了片刻。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右腕,感受着自己的金属义肢,那枚苍银色的「银之臂」也在解除了秘银镣铐之后缓缓复苏。
白银义肢与英格丽德的意识重新建立起了灵魂回路,令银之臂能够如真正的手臂那般随她的心意而驱使。
“你就不怕,我现在便立刻暴走直接杀掉你吗?”
英格丽德从铁棺中站起身子,转动着自己右腕的银之臂,眼眸死死地注视着拉斯特的眼睛:“那般在深海中被溺亡的痛苦我现在都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想要将这般痛苦的始作俑者杀之而后快。”
“你的气息,看起来至多也不过是五阶巅峰或是初入六阶,一旦被卷入近身战的话,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不担心。”
拉斯特微笑着摇了摇头:“而且我相信,在感受过「时光回溯」和「世界静止」的诡谲之后,学姐你就算是真的想要杀我,也绝不会轻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