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姑姑轻声提醒:“这位是谢家大姑奶奶,刑部给事中叶大人的妻子谢夫人。”
原来是她。
那确实是有深仇大恨的。
这正是被萧晏当众斩首的谢家六姑娘的亲姐姐。
谢夫人斜睨着陆弃娘,帕子掩着嘴角,声音不大却尖利得刺耳:“今儿这席面倒是什么人都能上桌了?要是知道泥腿子也来,就算是国公府的宴席,我也不能来捧场。”
“哟,您是哪位,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吧。”二丫清脆的声音像银铃般响起,“不食人间烟火,不吃泥腿子种出来的东西?恕我眼拙,刚才竟没认出来,远远您老这满头珠翠,一步三摇的,知道的当您是位尊贵的夫人,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银楼新打的、会叮当作响的货架子自个儿跑出来了呢!”
谢夫人气得脸色绯红,指着二丫骂道:“果然是没教养的泥腿子。”
“哎呦,我没教养,所以夸您。您有教养,所以骂我。”二丫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知道,这是谢家的教养,还是叶家的教养,我也想学学呢!就是我笨嘴拙舌的,学不明白您这么高贵的教养。”
“小贱蹄子,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装什么!”
“我装?”二丫笑了,“要说鼻子里插葱装象的本事,在您面前,谁不得甘拜下风?你看不起泥腿子,但是我怎么记得,现在叶府的老太爷,就是村里出身,而且现在还在府里拔花种菜,说归隐田园?还有,大夫人的爱女,前年榜下捉婿,嫁给新科进士,不也是寒门?哦,原来是您和您的女儿都嫁不出去,所以只能嫁给泥腿子,所以您才那么深的怨念?”
“哎,可怜呐。生活不幸,所以出门见人就咬。”二丫摆摆手,“算了,我和您计较什么。您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岁似的,也是不容易。”
谢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
尤其是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羞愤欲死。
“小贱蹄子!”谢夫人身后的嬷嬷骂道。
三丫直接扑上去,跳起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打了个趔趄,然后叉腰道:“打不了她,还打不了你,老东西,显出来你了!”
二丫拍手称赞,“好皎皎,今晚回家鸡腿都给你吃!”
陆弃娘道:“行了行了,不管什么夫人,只要是谢家出来的,我都想说一声。你们谢家的姑娘,烧粮草,通敌叛国,怎么还有理了?你们家脸皮可真厚啊。这要换成别家,恨不能把这件事情捂住,你们还好意思自己找别人麻烦?”
真是倒反天罡。
“我们泥腿子,真没这么厚的脸皮。”陆弃娘撇嘴,无语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旁边有人打圆场,“大过年的,别因为一句两句话就闹起来,伤了和气。朱姑娘要抚琴了,我们都听听。”
厅内紧绷的弦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中央。
朱姑娘已端坐琴前,她年纪不大,气质却沉静温婉。
面对刚刚发生的风波,她面上并无异色,只是从容地调试了一下琴弦。
琴声起,并非激昂之调,而是一曲《平沙落雁》。
琴音初时舒缓平和,如微风拂过初春的原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悄然弥散开来。渐渐地,旋律变得开阔悠扬,仿佛描绘出大雁在广阔晴空下自在翱翔的景象。
陆弃娘听不出个中玄妙,只觉得好听,朱姑娘的动作,也说不出的流畅优雅。
她心说,这才是大户人家姑娘该有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