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忌没催她,自顾自走到收银台前抽了两张纸。他对人类的控制还没有达到言出法随的地步,接管店员的神经系统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双手抱着徐微与,行动不便,有那么一瞬间,身体中的另外几只“手”蠢蠢欲动,想要伸出来帮忙,但考虑到头顶上的监控——李忌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费劲扒拉地给徐微与擦了脸。
“小麻烦精。”他喃喃抱怨。
被他抱着的人若有所觉,眼珠在眼皮下滑动,似是想昏迷中挣扎出来。但某种力量死死桎梏住了他的意识,他的挣扎越来越缓,最终重新被拽入了黑沉的梦境。
李忌于是低头,在徐微与眼皮上亲了亲。
“走吧。”他直起身对店员说道。
整座城市都浸没在铺天盖地的暴雨里,李忌侧身用肩膀顶开商店的玻璃门,风携着水汽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向天空,好半晌没有任何动作,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足足等商店里的电子钟跳过两个数字后,他才抬步朝前,走进雨幕。
……
他身后,女店员一步一步呆滞地跟上。
·
——客机贯过云层,从南半球起飞到北半球降落。
此时正值盛夏末尾,旅游和出差来回的客流挤满了机场里外,到处都是一片匆匆忙忙乱哄哄的景象。到达区栏杆外侧全是来接最近几趟航班的人群,少数几个手里还拿着自制的接机牌,一看就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知道接的是交流学者还是留学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
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男人挤进人群,上半身压在栏杆上尽力前探,目光急切地在才下飞机的旅客中搜寻着。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信息,确认时间和航班都无误以后,面上的焦急又加深了几分。
人群陆陆续续从过道中走出来,很快就走完了。男人一言不发,见后面确实没人了拧眉挤出来。在冷气极足的机场里,他硬生生急出了一头热汗。
“人呢?”他低喃,翻出通讯录再次拨通了排在最上面的号码。
手机响了十几声,最后,依旧是他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提示音——徐微与还是没接电话。
“不是……”男人急得抓头发,回头最后往空无一人的过道上看了眼,紧步走向另一头的自动扶梯,手下快速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方医生——】
那边刚说了一句话,方业白就打断了他,“小文,你家徐总跟你联系了吗?”
徐微与的特助文尧一愣,【徐总?没有啊。他不是说下飞机以后直接去你那儿吗。】
听闻此话,方业白心底的不安感更甚,他匆匆走下自动扶梯,朝机场的服务台跑去,“对,但是我没接到他。电话打不通,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们两个一个是徐微与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一路跟着徐微与创业的下属,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都知道他这一趟在东南亚找到的线索。两边同时陷入沉默。
文尧那边哐哐响了几声,似乎是着急站起来时撞到了什么,【方医生你先别急,我来联系警局。】
“行。”方业白应道,没忍住又骂了一句,“李家那混蛋总不可能真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吧。”
【……说不好。】文尧声线紧绷,【毕竟他们已经杀了一个人了。】
这句话让方业白滕地出了一脖子的冷汗,他默了两秒,低声嘱咐了一句“有消息随时跟我说”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排入咨询台前的长队中。
几乎就在同一刻,地下P2停车场——
光头白人司机把商务车停入车位,开门下车点了根烟,四下环顾。这片停车区直连机场的vip通道,旁边跟他一起来接机的都是低调内敛的豪车。司机第一次被派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新鲜,没忍住绕着旁边的斯宾特转了半圈。
还没等他走到前灯处,驾驶位边的车窗突地降了下来,露出一张长相明显带有英国血统的脸。壮硕的棕发英国人警惕地看着他,透过座椅间的空荡,司机看见后座似乎还有俩保镖,看姿势,怀里都携着武器。
他这架势被吓了一跳,忙后退到自己的车边举起手,用行动表示无恶意。英国的同行冷冷打量了他几秒,重新升起车窗。
……
狗屎。
司机在心里暗骂一句,正打算换到另一边抽烟,却发现这辆斯宾特突然启动了发动机,缓缓驶出车位,朝一条标有“停机场方向”的通道驶去。
他有点莫名,搞不懂这车为什么没接人就跑了。但这个处处透着金钱气息的地方对他并不友好,他也不想了解太多,索性靠着车门继续抽烟。
一支烟抽到大半,远处的另一辆商务车也顺着这条通道缓缓驶了出去——
司机起了疑。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舔舔嘴唇,想了想摸出手机,给让他来顶班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炸耳的鼓点连同变调的歌声一齐轰出扬声器,把他震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