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李寻真箍着卢元礼的肩膀,“怎么可能,你杀了谁?”
“张又玄。”卢元礼双眼空洞,白袍染血,低垂着眼睫,脸颊还有溅出来的血点,手上更是猩红一片,一不注意就抹在了李寻真的衣袖上,“对……对不起。”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对不起。他对你说什么,是想造反?”
“嗯,我没同意,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就……杀了他。杀朝廷命官,我死罪难逃,他现在反迹还没有昭彰,和我们也处于密谋的阶段,如果我们把事实告诉朝廷,说不定还能……”
“远水解不了近渴,张又玄还有后手。你的郁累堂,有一半儿在他手里!”李寻真深感张又玄的可怕,此人估计要来一出玉石俱焚。
“元礼,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李寻真已经有了预感,李氏宗族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太原李氏因为当年“李氏应王”的图谶,早已有所准备,无论是张又玄,还是李氏,朝廷都不会轻易放过。现在张又玄被卢元礼杀了,剩下的李氏,自然是众矢之的。
李氏不甘心,朝廷不放心,月余肯定会有镇压的军队抵达。
李寻真叹了口气,终究是抵挡不过。他压制李氏族中人这么多年,还是控制不住他们的野心,小看了张又玄的能力。
“始作俑者是我。”卢元礼双手掩面,蹲在地上,早已不复当初的光风霁月,“是我信错了人,让你处在这种境地。我会告诉朝廷,是我,都是我……”
“你要振作!”李寻真的语气略带斥责,“元礼,我们三个人里选个最不该死的人,只能是你。”
李寻真掌刀劈下,卢元礼慢慢晕了过去,“你最近就不要出来了。谈漪,搭把手,把他送回家。”
“你要把一切扛下来?”谈漪大惊。
“我自罪恶中生,自然要背负所有罪恶。今日的火,就当是埋葬野心、欲望的劫火,荒谬的一切,在此终结。”
不到一个月,朝廷镇压叛军的军队抵达,李寻真这段时间,先是替张又玄处理了铁马霜锋,将这两支为了造反而建立的军队消弭于无形。
又处理了数次李家内斗,平日里好好先生的李寻真,终于施展了自己的雷霆手段,同时又把一些李氏宗族和朝廷的联络,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现如今整个晋阳城,本打算造反的张又玄不知所踪,卢元礼也被隐秘关押,李寻真不攻城略地,给人的感觉根本不像是造反。
而是等死。
晋阳城内懂这些的并不多,大家只当是一切照常,烧了的佛寺还会再建,汾河的水还在流,依旧在月色里,和万顷松林,静静地看着春秋代序。
直到柳念之抵达。
“李寻真,”柳念之在城楼下,身后军阵如云,手执长槊,厉声问道,“你可是要造反?为何拒不让官军入城!”
李寻真自知无可辩驳,李氏要谋反的消息,应该是张又玄命人透露出去,用作给自己金蝉脱壳的。
谁也不知道,张又玄想做什么,而李寻真又配合地把铁马霜锋解散,账簿烧毁,于是在众人看来,李寻真就是罪魁祸首——什么活佛啊,全是为了造反在立旗帜、收揽人心!
李寻真就像个避雷针,引来了朝廷大军,想以自毁的姿态,彻底灭绝李氏宗族的野心!
“柳令公,请入内。”
城门缓缓开启,护城河上有路可走,柳念之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请君入瓮,但旋即夹紧马腹入内。
“令公若是要追查,李氏宗族必定是死路一条。但令公,我有个不情之请。”李宅内,李寻真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李氏早就有心谋反,无论李寻真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
张又玄和李氏又密不可分,如果张又玄难逃罪责,卢元礼也必然会受牵连!李寻真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张又玄也不是报复任何人,他仅仅是想保全卢元礼,和那个夙慧的“小芦苇”。
“你说。”
“李氏难逃定谳,我死路难逃,唯有一好友,名为卢元礼。”
柳念之回想起这个名字,“我见过他,在吏部的时候。他那时被罢官,回京配合调查,听说被罢了两次官?也是难得。后来只知道张府君保了他,让他能在晋阳做了个小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