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一根响箭自林梢飞出,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直直飞到了许枫桥跟前。
这等程度的偷袭真是惹人发笑。许枫桥微一侧头,响箭错开他的兜鍪,扎入一旁的土地里,尾羽还摇晃了几下。
许枫桥迅速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羽箭循着来路,射中林梢里的黑影!随着惨叫和扑通倒在地上的声响,树枝来回弹了树下,抖落一片叶雨。
不是调虎离山,而是埋伏!许枫桥细细回想,头皮发麻,这种埋伏到底有多少?是冲着他来的!
密林里匍匐黑影不再压制呼吸,而是肆无忌惮地站起身,他们身着黑衣,头戴毛绒毡帽,像饿了很久的狼,就等着将眼前落入陷阱的猎物饱食一顿。
弓箭、长矛和刀剑,林立在众人周围,比灌木丛高了一截,尘烟四起中,看不大清具体的数量。
真正的贼首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慕容策负伤退下后,复盘着战场情况,听阿勒卜说许枫桥率众往西边山坡,吓了一跳,更是连端上来的热水都顾不上喝了。
“他为什么要去西边?”
“不知道。”
阿勒卜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李越川更是稀里糊涂就跟了上去,现在代北大营因为这一个决定,留守的只剩下慕容策带来的漠北人,和部分看守大营和运送粮草辎重的小兵。
冷风呼啸,吹在慕容策打赤膊准备包扎的上身。
这一幕,似曾相识。
许枫桥和李越川太想要一次直捣黄龙的胜利了,不用追太远,只要追出个百十里地,能鼓舞士气就好。
为什么许枫桥明知是陷阱还会去闯?或者说,拓跋政预知到了这一切,故意设置颓靡攻势,引许枫桥前去?
拓跋政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连素未谋面的许枫桥什么想法都知道。
慕容策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有可能是许枫桥提到过的“周道长”。
周慈俭的目的是攻下代州给拓跋政一个谢礼,真这么好心?那作为回报,拓跋政能提供的有什么?战场上刀枪无眼,拓跋政能给的也只有……
许枫桥的死!
周慈俭想让许枫桥死,还想让整个代州乱,晋北随之也会乱,那么他下一步会——
慕容策吃痛站起身,旋即捂着小腹,浑身痉挛,吃痛地咬紧后槽牙,面目狰狞。
他真的不能再上战场了,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这时候,营帐中忽然有几个人高声交谈。
“代北大营的粮食和人手还够么?”这声音比较柔和,像是个儒雅书生,“我们在城外招揽了不少流民,他们听说打仗免收税还有饭吃就过来了。”
“啊,这得问我们大帅。”小兵回复。
“你们大帅是谁?”
“姓许。”
“许枫桥?”书生难以置信。
“对,你认得?”
“我何止是认得……阿楚,过来吧,熟人。”
“小楼,这么快就谈妥了?”第三个声音比较浑厚低沉,豪迈粗砺,里面又含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倒是很反常。
慕容策支起身子,穿好新衣,原本的衣服被血浇透,不能再穿了。
“许枫桥现如今真是一朝龙在天,又变成‘大帅’了。”程玉楼笑得不情不愿,“我跟那些流民画了个大饼,告诉他们代北大营收人,有粮食有兵器,还免收税,本以为要是撞到个硬茬,没法处置,流民肯定闹事,现在看来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