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总是最残酷的。
原来以前的温润谦逊、克己复礼,都是装出来的。
卢蕤眼眸蒙上一层雾,“好。那我求你,放过我吧。”
裴顗一怔,“你说什么?”
“我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因我连累。如果没有我,阿桥就不会被逼走这条路,走这条祸福未卜的路。现在你因为我,迁怒他,你根本没想过晋阳的局势,你拿晋阳几十万人命开玩笑,拿半壁江山当儿戏,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此战是胜是败,我都会难以自处?”
“我不会败。”裴顗冷冷道,“许枫桥也并非是英雄。披甲上阵,我不比他差!”
“你为什么一直要和他比,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裴遂安,你向前看吧,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裴顗根本听不进去,扔了杯盏,触地之时砰地摔了个粉碎。
强扭的瓜甜不甜,也得扭了之后再尝才知道。
“记得这时候的裴顗吧。”裴顗站起身,行至门槛处。
“接下来可能会更疯。”
裴顗走后,冯碧梧蹲在墙头,“少主,你这是何苦。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就能背着你去找许枫桥。主子也真是的,他一直想让你和裴顗在一起,现在看来许枫桥虽然不正常,但裴顗更不正常。”
“你主子是不是来晋阳了?”
“哦,他没告诉我具体在哪儿,我只负责保护你。”
“没事,我这里一切都好。”卢蕤想抬手擦脸,无奈反绑着的手根本举不起来,“裴顗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顶多被他占点便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是走了,怎么能知道他什么想法?而且募兵的事儿还没定,我要是走了,等文书下达,叛军都能打到洛阳了。”
冯碧梧不出声,代表默认。过了会儿,树枝摇颤,墙头上也没了踪影。远处有人踏着步子前来,原是裴顗去而复返,生怕卢蕤被什么江湖高手带走,多加了一倍的兵力。
裴顗像个小偷,偷来的东西必须时时看顾才放心。
许枫桥行军至五台山佛光寺,慕容策和大军一起驻扎在山峦间,随军带了三天的干粮,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供粮食的办法,不然万余人会饿死在代州。
定襄王和许枫桥没什么交情,所以许枫桥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定襄王身上。拨出粮食养一万人,巨大的开支真是为难人。而且现在处于春种时节,哪来的粮食入仓?陈年的米吃一批少一批,定襄王的仓储和晋阳一比,大概率相形见绌。
曲径通幽,花木郁郁,萧恪在禅房里等他已久。
“你找我什么事?”禅房的灯光昏暗,萧恪面前已经摆好热茶。他依旧是一身雀羽披风,神态从容雍雅,好像匆匆赶来并没有让他多疲惫。
“帮个忙,客先生。”
“我们,应该不太熟吧?”萧恪皱眉,上次听说许枫桥的名号还是在漠北的时候,冯碧梧有意无意提到了此人。
许枫桥盘膝坐下,“你认得张又玄吧?”
萧恪更纳闷了,“提他做什么?而且,你不是说小芦苇有危险么?现在我来了,你是故意让我来的吧。”
“客先生,关于晋阳案,你还能想起来多少?卢元礼……抱歉,请容许我直呼阿蕤父亲的名姓,他和张又玄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恪无心和他闲扯。
“如果我猜得没错,从头到尾,你的记忆都缺失了一块。你不觉得奇怪?你不想回想起来吗?”
萧恪简直无语,但不得不说,许枫桥说得没错。他忘记了晋阳案后续的部分,关于卢元礼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好像只记得郁郁而终,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却又清清楚楚记得,耳畔的那句话——
“麟振,好好活着,忘了……仇恨,保护好阿简和我的孩子,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真想看着小芦苇长大啊……”
我应该见过他最后一面的,那应该是在一个高塔上,我还记得远处的苍穹白云,和转瞬即逝的鹰隼,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