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向前,又琢磨起四周的山石林木。方灵轻和谢怜草继续耐心等待了许久,忽听他道了一声“八姐,方师姐,我们往这边走吧”,遂跟着他先向南再向东,转了几个圈子,片刻过后,竟仿佛骤然走入一方别样天地,几株灿若云霞的花树,包围着几间简朴的木屋。
方灵轻身影立刻一掠,掠到了谢怜草与晏觅星的前面。
——倘若权九寒真住在前方的屋子里,她必须得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平安。
然而待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木屋的大门,屋子里不但空无一人,还有些许灰尘扑面而来。
方灵轻这才放心大胆地跨进门槛,观察了一会儿屋内的各种摆设,见它们还不算破旧,上面沾染的灰尘也不算多,由此可以断定,木屋的主人已经离开了一段时日,但这段时日却并不是很长。
不久前,此地应该仍是有人居住的。
他,又或者是,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方灵轻暂时理不出思绪,然则待她走到了另一间木屋,发现挂在屋墙上的一柄剑与一根铁棍,却在忽然之间对这位“高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世上大多数习武之人,精力有限,往往只学一种兵器,要么专练剑法,要么专练刀法,要么专练棍法。偏偏此屋的墙壁之上剑棍同悬,而江湖之中剑术与棍术都颇为精通的高手,她听说的认识的,唯有俞大猷与杜铁镜两人而已。
难道……他们的师父……
正思索间,她遽然只听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
“至少有两百年。”
方灵轻一愣,看向谢怜草问道:“两百年是什么意思?”
谢怜草道:“这间屋子至少建造了两百年。”
方灵轻诧异道:“你确定吗?”
谢怜草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神色似乎怯怯,眼神却相当自信。
她擅于以木石铜铁研造各种机关,因此她还有一项极了不起的本领,便是能够通过双眼观察出包括房屋建筑在内的种种物件的建造年份。
方灵轻甚是惊讶,喃喃道:“至少两百年……那岂非在大明建立以前,这几间屋子就已经存在了?”
谢怜草沉吟道:“大概是在元末之际。”
蒙元末年,这个时间太过巧合,侠道联合盟亦是在这几年内创建。
而除非是神仙,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能活到两百多年,如此说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恐怕已换了一代又一代。方灵轻再次抬首,望向墙上悬挂着的一剑一棍,心中思忖,俞大猷与杜铁镜的师父既精通荆楚剑法,那么此人的祖师爷——也便是这几间木屋的第一任主人——是否与危门有什么关系,甚至是否与那五位创立侠道盟的大英雄有什么关系?
方灵轻在每一间屋子里翻箱倒柜,寻找线索,只可惜找了不知多久,窗外日光渐移,只让她找到一把钥匙,值得怀疑。
只因这数间屋子里并无任何带锁的箱柜。
那么这一把钥匙,开启的却是何处的锁?
方灵轻干脆将它递给到了谢怜草的手里,笑道:“谢师妹,还得麻烦你帮我瞧瞧这是哪儿的钥匙。”
谢怜草摇首道:“我看过了,这里没有机关。”
方灵轻狐疑地“哦”了一声,继而沉思良久,低声道:“这里没有机关,不能说明附近别的地方没有机关。”
晏觅星这会儿也相当好奇,忙道:“我出去瞧瞧,华蓥山这么大,说不定别地也有阵法,阵法之中也有几间屋子,须得用这把钥匙来开门。”
方灵轻笑道:“现在出去么……”
晏觅星道:“不行吗?”
方灵轻道:“我们当然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只不过,我猜我们现在只要走出此阵,立刻就会被人围攻。”
晏觅星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刚刚的那些留家堡弟子,领头之人名唤留经略,你们一定不认识,不过我从前倒和他有过短暂接触,他算不上多么聪明,却也不是蠢货。昨晚我为了引你们出来与我相见,吹奏了一会儿陶埙,他们定然也都听见了,留经略却自始至终没向你们询问埙声的情况,我想……他或许已经料到了昨夜我和你们有联系。”
晏觅星道:“方师姐的意思是,他故意带人离开,是打算等我们进入此阵之后,再在阵外设下埋伏,偷袭我们?”
方灵轻笑道:“我只是猜测,倒不一定,但十有八九我所猜不错。”
谢怜草突然道:“不怕,我们可以打败他们。”
尽管这孩子总是格外安静,不愿与外人多说话,看似颇为害羞,其实胆子是一点也不小,此时这句话便说得极有信心。
方灵轻闻言莞尔,越来越奇怪渺宇观养大的孩子为何会是这个模样,然则目前不便细问,遂答道:“他们人不少,其中还有几个高手,虽然即便如此——”
她顿了顿,扬眉一笑,十分肯定地道:“他们要想胜过我,这仍不可能。只是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一旦拼尽全力打起来,怕是会有伤亡。但我若不施展全力,想要突出重围,也确实不容易。”
这些人罪不至死,以方灵轻如今的脾气,虽绝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却毫不介意给他们的身上添几道伤口。
只不过哪怕她伤了一个人,她和留家堡的梁子便会越结越深,她自己是无所谓,却担心令危兰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