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珊兄说的是哪里话?未免太过见外了!”孙元起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铁珊兄所说的‘俗事’,莫不是你督直一事?”
王芝祥神情一黯:“如总长大人所言!”
孙元起道:“据说最近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为此闹得很不愉快,不知铁珊兄是否有所耳闻?”
王芝祥顿时愕然:孙元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责怪我败坏府院关系?还是另有所指?在无法捉摸孙元起真实意图的情况下,他只好含糊地说道:“国务院和大总统府都是军机要地,先来禁止旁人窥伺,王某一介无职冗员。如何能获知里面的消息?如今听闻总长大人所言,称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为王某督直闹得很不愉快,顿觉惭悚无地、汗流浃背!”
孙元起面无表情地说道:“铁珊兄是民国功臣、革命元勋。率部从广西到湖北、从湖北到江苏,转战江南数省,应该知道民国来之不易,南北统一来之不易。现在的责任内阁制更来之不易。大总统与少川总理相知相交近三十年。感情深厚,义气相投,一直以来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之间也是和谐友爱。长此以往,民主自由、国富民强都会指日可待。
“然而最近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为了铁珊兄督直之事闹得很不愉快,于公则因府院之争导致政务废弛、国本动摇;于私则大总统与少川总理的交谊出现裂痕。有识之士闻听消息无不痛心疾首。作为事件的核心当事人,不知铁珊兄有何高见,化解当前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之间的僵局?”
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无奈形势比人强,在孙元起逼迫下。王芝祥只好说道:“现在听了总长大人的消息,才知道为了敝人的俗事。居然使得大总统和少川总理交谊有损,并且导致政务废弛、国本动摇,王某真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事已至此,王某愿以一死以赎罪愆!”
孙元起冷冷地说道:“现在已经民国,讲究的是民主自由,并无‘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之说,所以死就不必了!不过为国家民族计,小弟恳请铁珊兄主动辞去一切职务,尽快宣布退隐,以此避免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之间矛盾激化。”
王芝祥不由得目瞪口呆:“这——”
孙元起继续说道:“小弟知道铁珊兄为官清廉,囊橐萧然,一旦归隐妻小难免有饥馁之苦,所以小弟愿奉上三万元作为仁兄购置土地庐舍之费。”说完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就要开具支票。
王芝祥急忙伸手拦住孙元起:“王某归隐与否,何须百熙总长破费!”
孙元起道:“五万!”
王芝祥仍旧不肯松手。
一直侍立在孙元起身后的杨杰此时突然说道:“先生何必破费如此!学生听说,去年年底某人收买马步周刺杀燕晋联军司令吴绶卿,花费也不过两万两银子,难道半年之间价格长了如此许多?”说着便向腰间的驳壳枪摸去。
王芝祥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连忙改口道:“王某归隐之费,就不用劳烦总长大人了。如果总长大人真要有心,不妨赠送1%汉冶萍公司的股票,作为在下养老送终之资。”
华熙银行取得货币发行权时,汉冶萍公司的股票价格先是猛涨了五成;其后发现攀枝花铁矿,汉冶萍公司的股票再次暴涨一倍以上,如今中华工业机械公司持有的60%汉冶萍股份至少价值1000万元。王芝祥想要1%股份,就相当于18到20万元,端的是好算计!
孙元起呵呵冷笑道:“股票你就别想了,最多10万元,否则铁珊兄就当孙某没来过。”
王芝祥脸色变幻半天,最终松开手无奈地说道:“好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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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〇、一半花犹属别人
虽然王芝祥曾担任过广西副都督、援鄂军司令、第三军军长等武职,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文人、一个旧官僚,喜欢把一切交易都放在桌面下进行。纵使背后尔虞我诈,见面还是称兄道弟、你侬我侬。谁知道孙元起丝毫没有作为官员的自觉,上来就是短兵相接刺刀见红,搞得王芝祥措手不及,最终只能乖乖投降就范。
孙元起走后,王芝祥也不是没有后悔过,但杨杰的恐吓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现在可不是太平时节,从辛亥革命到现在短短半年多时间,惨遭横死的都督就有湖南都督焦达峰、副都督陈作新,沪军都督陈其美,以及最近的新疆都督袁鸿祐等。由此可见,都督性命虽然没有沦落到贱如猪狗的份上,但也不至于有多金贵。至于自己这个旧职已去、新职迟迟不来的过气都督,项上大好头颅未必就能值两万块大洋!
如果自己手里还掌握这第三军万余人马,估计孙元起也不敢如此对待自己;如果自己现在已经是直隶都督,完全可以不理他,甚至说不定是谁威胁谁呢!可如今呢?落难凤凰不如鸡啊!
就在王芝祥自怨自艾、懊丧不已的时候,他的一个同年急匆匆闯了进来,顾不得礼节直接问道:“铁珊,你主动宣布退隐了?”
“啊?”王芝祥大为吃惊:这事儿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自己还没走出门。怎么他就知道消息了?
同年没注意到王芝祥的表情,大声嚷道:“你还‘啊’!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我们都不知道?要不是刚才无线广播里突然插播新闻,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这位兄台倒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是同年之间向来是休戚与共。如果王芝祥当上直隶都督,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处,所以他们积极主动跑前跑后帮忙张罗。现在王芝祥宣布归隐,相当于他们幻想的前程化为泡影,由不得他们不着急上火。
王芝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孙元起前脚出门,后脚就命令中华广播公司发布新闻,目的就是要造成既定事实。让他无法反悔。事已至此,王芝祥只好一声长叹:“刚才孙百熙来访,向愚兄讲述最近国务院与大总统府为了王某督直之事闹得很不愉快。甚至有政务废弛、国本动摇之虞。王某闻听消息痛心疾首,遂决意挂冠归隐。之前没有和诸位同年商议,失礼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王芝祥当天晚上便离京南下。到上海租界做寓公去了。
王芝祥的突然归隐无异于给白热化的府院之争兜头浇上一盆冷水。双方顿时冷静下来。对于大总统府来说,没花一分钱送走了王芝祥这尊瘟神,再无人染指直隶都督职位,当然是欢喜不禁。而对于国务院诸位总长来说,也是长松了一口气。说到底,最郁闷的还是同盟会,唐绍仪、宋教仁等人对此都大为不忿,但王芝祥自己突然选择归隐。说破大天也怪不着别人,这口闷气只好憋回自己肚里。
经过这次僵持。府院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只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虚文。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届责任内阁已经穷途末路,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或许明天、或许下一次风潮到来时就会轰然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