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傅增湘顿时语塞。
在座众人去过北京城的不少,但进过紫禁城的就没几个了,估计也就傅增湘考进士、当翰林院庶吉士时去过一两回。至于说从天上俯瞰过北京城,那绝对一个都没有。傅增湘自忖:即便我以前进过皇宫,现在让我从天上辨认,估计也是极难的。以己度人,那些开飞机在天上跑的小伙子自然更认不出来了!当下又赶紧解释道:“擅闯皇宫、窥伺禁掖都是人臣之重罪,我们是迫于无奈才行此下策,却可一不可再。直接让侦察机投掷传单不就可以了?何必再派轰炸机?万一惹恼朝廷,只怕结局难以善终!”
张泽宇微微一笑:“沅叔校长,必须出动轰炸机自然也是原因的!飞机在天上飞行速度非常快,而且为了避免地面枪炮的攻击,必须飞行在1000米以上的高空。那里风很大,纸片很轻,如果靠侦察机在紫禁城上方投传单,肯定一张都落不到皇宫里,没准儿在我们经世大学反而能捡到!这能有什么效果?我们研制的轰炸机装备有最先进的电动投弹器、轰炸瞄准具,可以有效克服上述多种困难,绝对是执行轰炸和投掷任务的最佳工具。只要多来回几趟,就算把紫禁城夷为平地也不在话下!”…;
随着张泽宇的描述,傅增湘的眼角开始不停抖动,面色也有些发白。
林之雅知道这是张泽宇在戏谑傅增湘,当下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和声解释道:“傅校长不必担心,派遣轰炸机并非要轰炸皇宫,而是为了散播撒播传单。如他刚才所言,空中风大纸轻,确实不好投掷。为了克服这种困难,我们把传单装在炸弹里,在地面附近临空爆炸。这样既可以利用爆炸的气体把传单散播开来,又可以避免传单飘散过远,而且不会对人员、建筑物造成伤害。”
严复在一旁摆了摆手:“我们是外行,就不多说了。总之就两点要求,一是尽快解除禁卫军对经世大学的围攻,二是在解决问题的同时不要给学校带来新的麻烦。你们是专家,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张辉瓒也站起来表态:“严先生说的极是。具体如何操作,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
张泽宇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严先生,投掷传单的事我们可以包揽,只不过编写印制传单就不是我们的长项了。还请你们另请高明,尽快印完送来,别耽误使用。”
严复道:“编写传单倒也不难,关键是要通俗易懂,老夫随便找几个学生应该就可以。印制应该也不麻烦,咱们学校校报编辑部就有油墨纸张。你们什么时候要?”
张泽宇道:“今天天气不错,飞机随时可以起飞,而且战事紧张,也不能多耽搁。我想今天中午就开始对北京城内外进行侦查测绘,午后四点钟轰炸机出动散发传单。你们能在两点以前把传单送到岗亭么?”
严复从怀里掏出怀表,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当下急忙站起身:“老夫尽力而为!”说完拄起文明杖就往外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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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五、雄鸡一唱天下白(十七)
1911年12月22日,后世军事史屡屡提及的日期,在当时人看来却是普通至极,早上起来只觉得天气大好。虽然已经步入农历十一月,天气逐渐寒冷下来,这一天却是云淡风轻艳阳高照,瓦蓝瓦蓝的天空映得人神清气爽,一副暖秋的景象。
京城人民在熙熙攘攘中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南方革命党聚义开会、经世镇隆隆炮声都丝毫没有影响四九城王公子弟的雅兴,他们呼朋引伴提笼架鸟,或哼着谭鑫培的京剧选段,或说着八大胡同的荤笑话,溜溜达达来到茶馆,点上四色点心、一壶香茶,这上午时间就算打发了。
熬到中午,哥几个就近找一家饭馆再小酌一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伙在祭完五脏庙之后,应该趁着酒酣耳热直奔澡堂子。泡到晚间,再去八大胡同找相好的乐呵乐呵。“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晚上皮包皮”,这才是八旗子弟应有的幸福生活。
——但是,今天偏偏出了一点意外。
当他们晃晃悠悠走出茶馆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轰隆隆”地巨响,引得众人一致翘首望天:“哟,冬天打雷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崇三爷说笑了吧?打雷声哪有如此连绵不绝的?”
“切,没文化!学过《上邪》不?‘冬雷震震夏雨雪’,既然是冬雷,自然是一阵阵(震震)的。一阵阵连在一块儿,可不就是连绵不绝么?”
“呃……我瞅着这声音怎么像那个大鸟发出来的?”
“不仅没文化,而且没见识!你什么时候听过鸟雀这么叫?”
“我现在不就听着嘛?瞧,大鸟在我们头顶上绕圈呢!”
“不是鸟雀,没见着屁股冒黑烟么?”
“它在放屁不行吗?啊,朝皇宫里飞去了!”
就在众人驻足观看的时候,侦察机在北京城上空盘旋几圈,然后飞临紫禁城上空开始拍照侦查。此刻皇宫中,隆裕太后带着和蔼安详的表情。正在钟粹宫漫无目的地散步,不远处,五岁多的溥仪在太监和宫女陪伴下戏耍玩闹。
隆裕皇后长得并不好看,虽然看上去面相十分和善。可她却长着叶赫那拉家族标志性的大长脸,而且因为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皇宫里,加上丈夫光绪皇帝、姑母慈禧太后先后离世,她憔悴得瘦骨嶙峋。还不到四十五岁,已经有些稍稍驼背,牙齿也大多是蛀牙,让人觉得她已经步入人生的黄昏。
在暖暖的冬阳下。隆裕太后没有觉得任何欢欣喜悦,二十多年宫闱生活的一幕幕总是在眼前不断闪过:在体和殿,先帝在姑母胁迫下把选后的如意递到自己手中;在刚烧毁的太和门,自己被銮驾抬进了皇宫;在储秀宫,姑母慈禧太后对先帝宠爱的珍妃痛加杖责;在瀛台,先帝独坐中庭枯对冷月;在西华门,姑母挟先帝乘坐骡车仓皇出逃……所有场景的里面,自己都是柔弱的、被欺凌或被无视的角色。从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情。
眼看着隆裕皇后就要泪眼婆娑,天际传来了侦察机的轰鸣声。和其他人的第一反应一样,隆裕太后首先想到的也是:冬雷?但作为后宫之主。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