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房中的银炭烧得实在暖和,宁王腰间系带松松地散开来,衣襟半敞,露出里面柔软素白的里衣。
他宠爱地搂着小世子,就着雪光烛火,一个字一个字读,教他认字。
小世子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就那么低垂着眼睫,视线跟着父亲的手指动。
不知道是不是打了哈欠的缘由,他乌黑的睫毛湿哒哒地耷拉下来,有那么一两根黏在晕着红意的眼皮上,看着可怜又可爱。
男人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之后低声念诗。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像是打磨过的暖玉,偶尔停下来给孩子解释时,声音更是醇厚动人,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外面风雪交加,可是房间中却充盈着柔软、温暖、静谧。
青葛想起那一日在父亲的神庙中,她曾经渴望过的,她从来没得到过的。
她想象中被父亲抱着的模样,竟是昔日宁王抱着小世子的样子。
于是心里便涌出一段异样的情绪,酸酸涩涩,却又带着丝丝甜意。
她想,自己对宁王是有些眷恋的。
这种眷恋太过复杂,交织着昔年被救的感恩,被鄙薄的不甘,以及后来对权威的敬畏,对他本人的敬仰。
当然也因为,恰恰好,她便替嫁成为他的妻子,船过水留痕,她怎么能不在意。
她不能不承认,此时听着宁王抱着小世子哄着他的声音,她的心都要化开了。
比起这个男人经天纬地位高权重的样子,她似乎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她甚至羞耻地觉得,也许自己把对父亲的渴望投射到了他身上一部分……
这让她手上动作停顿了下,开始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奇怪。
她收敛了心神,继续铺好手中被褥。
铺好后,又拿三个紫金釉汤捂子,拧开上面的螺帽,拿来汤瓶,汤瓶中是奶嬷嬷们早就预备好的热水,青葛便将热水灌进去。
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宁王的声音清朗,他正一字字给小世子读着《诗经》,此时恰好读到凯风篇:“……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他这么读着时,便突然停了下来。
大脑门的小世子,眨着晶亮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宁王的视线缓慢地移向窗棂外,此时雪花飞舞,寒风肆虐。
他静默了片刻,才俯首下来,用自己俊朗的脸庞轻贴住孩子稚嫩的小脸,低声道:“今晚为什么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