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赤插着腰往耶鲁尔面前一站,大剌剌道:“呸!要我躺在床上等死?他是做梦!”
耶鲁尔好言劝道:“哈赤,他是大夫,他自然知道什么对病人最好,你就回去休息吧!
等你病好了,你要参加比赛,或是练习摔跤,我耶鲁尔一定奉陪。“
哈赤一把拨开耶鲁尔搁在他肩上的手,瞪眼道:“耶鲁尔,你不用说的那么好听,我哈赤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近这一、两个月来,我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还有,我的眼睛也常常变得模糊,就算吃药也没什么管用啦!”
耶鲁尔微微一震,强笑道:“哈赤,你别胡说,你一定会好的,你忘了,你是全蒙古有史以来杰出的武士,你绝对不会轻易被一点小毛病打倒,你……你不会死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不止。
蓦地——哈赤仰天哈哈笑道:“不错,我怒狮哈赤是全蒙古最伟大、最勇猛的首旗摔角武士,哈哈……”
他的笑声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凄凉,彷佛是一头濒临死境的雄狮,正发出无畏的悲吼。
良久,哈赤收住笑声,庄严道:“耶鲁尔,如果阿拉真的要哈赤死哈赤也无话可说,只是,你既然也是摔角武士,应该更能体会哈赤的心情,一个摔角武士,尤其是一个红带金牛首旗武士,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摔角场上而不是床上!”
哈赤伸出双手,搭在耶鲁尔肩膀上,摇晃着他,语气略见激动道:“耶鲁尔,你如果真是哈赤的好兄弟,你就不要阻止我参加摔角比赛,你应该帮助哈赤完成我这个最后的心愿!”
耶鲁尔微仰着头,泪水盈眶,他猛地伸手抓紧哈赤的双臂,沉重点头道:“哈赤,我们这辈子是好兄弟,就是下辈子也还要做好兄弟,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你摔角,直到……直到最后一场!”
泪,随着他的点头,滑出眼眶,静静地溜下。
全场突然暴出热烈的掌声,原本席地而坐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候全场近万的群众,没有一人说话,他们已经将心中的最崇高的敬意,透过势烈肃穆的掌声,毫无保留地传达出来。
小刀也对眼前这个有怒狮之称的蒙古豪士,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欣赏和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他很自然地瞄向小混,希望小混能够有兴趣露一记回春妙手,将哈赤这匹死马,将就些救成活马。
小混正视而不见地仰望蓝天,他的手无意地跟着其它人拍动着。
此时,他紧蹙着眉头,织弱纯稚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沉静深邃的表情,彷佛,他正跌入一个幽远无涯的世界里神游。
哈赤豁然脱去上衣,他身上早就穿戴好参加摔角比赛的行头。
他除了和其它摔角勇士相似的穿着打扮之外,哈赤在腰上多系了一条巴掌宽的腰带,腰带的扣头,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纯金牛头。
观众们重新落座,兴奋又略带惋惜地等候着比赛开始。
小混兀自不觉地怔然独立着,小妮子颇为尴尬地扯了他一把,小混这才茫茫然地坐回地面。
他好象尚未从那个太虚幻境中回来,只是,原本看着天空的他,此刻正怔怔地直盯着哈赤。
哈赤和耶鲁尔两人依礼向四周观众和对手行礼致意,然后,哈赤习惯性地双手互拍一下,大喝着展开攻击。
只见他猛然向耶鲁尔冲去,却在贴近对方的同时,蓦的横移一大步,出脚扫向耶鲁尔的下盘。
耶鲁尔上身微倾,右脚倏然后拉,轻松避开哈赤的扫腿,反手捞向哈赤左腕,企图扣住他的左手。
哈赤哈哈一笑,左手急收,同时左臂弓肘顶出,撞向耶鲁尔胸口正中。
耶鲁尔后跃一尺,立即又斜滑上前,低身朝哈赤腰际冲抱而去;哈赤一个大旋身,让开耶鲁尔,顺手一掌推在他的肩部,耶鲁尔随着冲力被哈赤推得连冲三步才堪堪站稳。
只这两、三下交手,就可以看出哈赤的反应、技术,的确都在耶鲁尔之上,不愧是蒙古的首旗摔角武士。
哈赤沉喝道:“耶鲁尔,看仔细!摔角除了靠蛮力,还需要眼明手快,反应灵活。”
他突然猛地伏身冲扑,照着耶鲁尔适才的招式再使一次,耶鲁尔疾然半旋,然而,哈赤却适时沉踏右脚踵,左臂倏张,一把抓住旋身的耶鲁尔,就势再旋,绕着逆时针的方向,将耶鲁尔反手拋出。
哈赤这一拋之势,其实纯粹是利用耶鲁尔自己旋转所产生的冲劲,再加上自己觑准势子,轻扯一把而已,就将耶鲁尔拋出七步之外,在地上打个滚后,才站起身来,这完全是借力使力的技巧功夫。
哈赤一拋成功,并未趁机进击,反而摆稳姿势等待耶鲁尔主动攻击。
耶鲁尔明白这是哈赤有意借机教导他一些摔角技巧,这除了说,哈赤自知死期将至外,还有什么解释。
早在此次那达慕展开之前,阿骨郎大夫就曾对他说,哈赤如果乖乖躺在床上,大约还有半年的生命,如果继续摔角,哈赤就可能随时毙命。
如今,耶鲁尔除了含着泪,咬着牙,尽心学习之外,他又能奈何?
场外,阿骨郎大夫满脸焦急地搓着自己那枯瘦如爪的老手,来回不停地蹀踱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