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荒唐事,尽付戏文说。谁也没想到靠着“爱妻”之名,一时在坊间风头无两的状元郎,就这么被一贬再贬,贬出了京城,今后再不得入京为官,算是断了升官之道。
能有这样的结果,于众人来讲,已经算是难得。
凌霄没死,张殊文就更不可能死,可恰恰也是因为凌霄没死,才让这兴师动众的一切有了意义。
“程见微程大人出言在他老师那里保了你。”教坊妈妈看得出凌霄这些时日的颓废,“不要想着用你自己的命去换那个男人的,在高位上的人,在乎的不是你的命。”
久而久之,凌霄开始不想着自己应该去死,教坊妈妈也慢慢将教坊里的账簿放到前者跟前,让人学着算账。
“妈妈在京城有人为教坊做靠山,可我没有。”凌霄抬起头来,误打误撞看见教坊妈妈满眼的期许,愣了神。
凌霄聪明,却从没有自信过。哪怕是弹的、唱的,哪怕人人都说凌霄是教坊里最令人着迷的那一个……
“当年,同样有个书生,给我许下了进京赶考,得中后定然回来娶我的诺言。”
“他比张殊文可能更长情些……”
教坊妈妈把当年的故事一一道来,只是和凌霄明明在心中已经有了疑虑,却依旧奔赴京城不同,当年同样还是个姑娘的教坊妈妈选择了激流勇退。
退了一步,反而是海阔天空。给对方留够了怀念,给足了台阶,从有情人的关系,变成了有用人的身份,又让此后的教坊姑娘们能够只卖艺不卖身。
“想要依着男人的长情,便做不好自己。”教坊妈妈撂下这句话,连同账簿一起交给凌霄自己消化,这才转身离开。
另一间屋子里,管殷正喝着茶,静待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你离开了快一年,你那私塾还开得起来么?”
“妈妈应该早知道我不是原本的管姑娘。”管殷放下茶杯,给对面站着的人倒好了半杯茶水,笑道,“不回去教书,她会的那些我也不会,不是么?”
教坊妈妈也没有客气,坐下身来端起杯子:“京城戏台子上叫座的故事,岂不是你写的?”
有大半是程衡离开前就与管殷说过的——于是管殷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应。
“罢了,你留在这里也无用。”
“是啊,留我在这里也无用。”
教坊妈妈瞥了一眼低头看着茶杯中涟漪的管殷,后者眉目中掩藏的苦涩,远超过这杯沏了三过的茶。
几乎同样的话,两个人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茶尽,管殷随之起身。
“我总会过来看看的,但愿到时候妈妈能劝好了凌霄。”
“那是自然。”
二人并未多言,教坊妈妈将管殷送到门口的时候,凌霄也跟着出现在了门内,静静地看着管殷。
迎面刚好是来看凌霄的程家夫妇。这个义女对于两夫妇,也算是失而复得,原本对程勉那一份歉意,也全数补给了凌霄……
二人当然是后悔的,当初对着亲子程勉百般要求,最后逼死程勉的,又何尝不是永远达不到的这份要求?
到如今,义女是教坊中人,似乎程家夫妇曾经付与亲子身上,求的功名文墨,要的光耀门楣,都像是一个笑话。
“父亲,母亲。”
打过招呼,凌霄把人迎了进去,教坊妈妈也跟了进去,无人再远送管殷。
日子一晃过了三年,私塾里大半学生照旧来寻管殷做先生。至于管殷的身份,各家父母只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