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跪地的人,似乎听到了人群里哗然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神情黯然的俊秀面庞来。
一双眼眸,墨色如夜,正好对上了迎面而来的姜唤绮,微不可见的一顿。
姜唤绮也是暗自一愣,猜想这是不是谢昭远设计的环节,就见眼前这个素衣青年挺直了腰板,抬眸望来,毫无血色的苍白唇瓣慢慢张开。
“还望小姐大发善心,赏小生一些银两厚葬亲父,小生可卖命给小姐,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青年声线好听,就是沙哑了不少。
但任凭如何,姜唤绮也没有回应。
她低头打量地上的尸体,其全身都被草席包裹,只露出了发顶,看不分明。
见过了不少尸身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疑惑着,素衣青年又有了动作,似乎是将姜唤绮的沉默误认成了迟疑,跪着挪移了膝盖,靠近了姜唤绮几步,又被酒松挡在了中间。
酒松不悦瞪他,对方却只望着姜唤绮的方向,苦涩一笑:“小生自知手脚齐全,当街乞讨,是为不齿。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来求人了……”
“只要小姐愿给小生一口饭吃,小生定当结草报恩,永世追随,只求能给小生亲父一个落葬之所……”
他苦苦哀求,脸上凄惨落下泪来,又引得了周遭人的喧哗声,但顾忌着姜唤绮在场,看热闹的众人没怎么大声交谈,都在窃窃私语。
眼见局面如此,酒松越发心急起来,小声望向小姐:“小姐,我们走吧。这等事情,您不好插手的。”
姜唤绮一时犹豫,还没想好如何,耳畔忽然瞬间静寂,只觉得一片高大阴影靠近,随即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是穿了常服的谢昭远,玉冠束发,一身墨色窄袖锦袍,腰身精瘦挺拔。
他背对着姜唤绮,右手握着不出鞘的长剑,就要朝草席里的尸体落下剑端,那素衣青年就猛然变了脸色,大喊一声且慢。
下一瞬间,本该是死尸的人竟像一条活鱼似的,弹跳起来,从草席里爬了出来,神情慌张,瞧着模样也不过三十大几。
“滚。”
谢昭远冷冷开口,跟前这两人咬咬牙,卷起地上的东西,就双双落跑,而周遭看热闹的人早在谢昭远拔剑时,就一哄而散了。
一时之间,这块街角只有他们几人,还有不少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好奇过路人。
酒松见状,也是顿感头大,没想到自家小姐难得上街一趟,就又碰到了这位谢大人。
她忍不住去瞧小姐的脸色,就见姜唤绮眉心微微蹙起,忽然开口:“你的人?”
谢昭远听罢,转身看她,拧紧了眉毛,神情似是无语:“这是骗术,与我无关。”
他原本的计划,是听从了文不权的建议,与姜唤绮演一场大庭广众之下的一见钟情,谁料姜唤绮中途就被这种闹剧吸引了过去。
“罢了。”这也算是一次当街英雄救美吧。
谢昭远定了定神,忽然抬手朝面前的姜唤绮行了抱拳礼,轻咳一声,提高了声量,模样格外正经:“这位小姐不必言谢,往后在外小心便是,在下先行一步,往后有缘再见。”
说罢,他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潇洒自如。
姜唤绮缓缓眨动了下眼睛,忍不住勾唇一笑。
唯有酒松在一旁摸不着头脑,被两人的对话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