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躲在一段距离之外,暗暗地倾慕一个影子是安全的,而接纳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却很危险,所以自己本能地挑选了那条安全的路?
可是,当罗青枫开始接近自己的时候,她确实是欣喜的……难道自己真的是水性杨花?那这么多年来的神魂颠倒,又算什么?
她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那么艰难才靠近了他。可是,真正可以面对面地站在他面前了,却发现心头越来越清晰的,却是另外的一张脸。
吸血鬼说:“我跨越了时间的瀚海来等你……”
米娜说:“我以为我是好的,可是我很坏……”
三十一 于洋的股份
一直以为所谓的生活,是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推展开来的一幅画轴,每一个细节都是了然于胸的烂熟。可是,当画轴完全打开时,露出的谜底却陌生得令人措手不及。
韩晓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
自我解剖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事实上,当所有的事情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以后,韩晓就只有发蒙的份儿了。
好吧,一条有用的数据通道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垃圾数据堵死,总得要想个绕过这个数据陷阱……韩晓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颊,一下一下,仿佛要搓破皮肤似的用力。想不清楚的问题暂时放在一边,既然魔方有六个面,那么至少有一个面是可以很快被破解的。
“这件事,有人利用了你盲目的嫉妒,借着你的名义抓了我,想利用我来引出邢原……”韩晓把关望着于洋一双黯淡的眼,“是不是还想利用邢原和……和整个K帮谈条件?”
于洋抿着嘴点了点头。她这样猜测,说起来也不算是冤枉了自己。
韩晓蹙起了眉头,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只是象征性的敲门,还不等房间里的人说一句“请进”,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个装束相同的黑衣男人负手站在门外,神情肃然。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挑起了下巴,证据淡漠而倨傲,“孟爷请两位小姐下楼见见贵客。”
韩晓和于洋骇然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骤然浓烈起来的紧张。
浓烈得……几近于惊悚。
韩晓一直觉得在这个城市里,自己的生活水平也就勉勉强强算得上温饱。
辛辛苦苦工作了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包包都不敢买。勉勉强强买下来一套只够打个滚的蜗居,还是分期付款,还是顶层的阁楼。不但地段不好,小区的条件也是普普通通。就连楼下的绿植,都是时隔N久,才有人来修剪一次的……
同样是人,为啥差距就这么大呢?
韩晓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着直言里的布置,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于洋,“哎,那幅画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幅风景的,我怎么记得真品在哪个国家的博物馆里藏着呢……”
于洋从走在前面的黑衣人身上收回了目光,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害怕就害怕,干吗强装得那么勉强?虚伪!”
韩晓的脸立刻垮下来,略显狼狈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有那么明显吗?”
于洋冷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地老鼠的资质,就算脑门上贴个‘王’字,也没有当你是老虎。”
注意力一旦集中到了她们周围的黑衣人身上,韩晓的掌心又开始出汗,即使紧紧地攥起手指也无法遏制指尖的微微颤抖。韩晓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只可惜这样的疼痛并不能缓解横亘在心头的忐忑——于洋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跟自己对着干呢?
韩晓咬紧了嘴唇,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邢原就在楼下——如果邢原真的就在楼下,那自己绝对不可以因为惊慌失措而成为他的拖累。
一阵模糊的谈话声顺着木质的楼梯传了上来,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语气平缓,声音醇厚低沉。
韩晓的眼眶蓦然发热。
这个声音她曾经听到过无数次,嬉笑的,暴怒的,性感的……每一种她都曾领教过。可是像此刻这样谨慎的,字斟句酌的平和语气,却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因为隐藏了太多的戒备,所以越是平和,就越令人揪心。
楼梯的尽头是直通花园的底厅,落地窗都开着。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是一片澄澈的黛色。最后一抹晚霞也在燃烧中耗尽了力气,正一步一步地暗淡下去。空气里有秋天凉爽的味道,夹杂着不知名的花草香,恬静而安详。
只可惜窗外的台阶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保镖,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将黄昏的静谧破坏得一点儿也不剩了。
邢原就坐在正对着楼梯的沙发上,抬眼看见楼梯上走来的两个人,目光闪动,唇边却弯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三哥还真是客气。”
“好说,”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眉目温雅,怎么看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是你的人,我自然不敢怠慢。”
邢原坐着没有动,却冲着楼梯上的韩晓微笑地伸出了一只手。
韩晓的眼里无法控制地氤氲起淡淡的水汽。
她以为离开愉园已经是结束,她以为白安妮的出现已经将他们之间所有那些或明或暗的暧昧都一扫而空……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存在还可以威胁到他。
他就坐在那里,眼里的笑容温暖明丽,正伸开手掌,以一种无比从容的姿态等着她过去。
韩晓抽了抽鼻子,觉得心里的慌乱都奇异地平息了下去。那个被叫做孟爷的男人,窗外带着枪的保镖,以及他们还在别人的地盘上的事实,都在邢原耀眼的笑容里变得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