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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百夫长探查受缚周将军依命放生(第1页)

城门"吱呀"裂开半尺宽的缝,夜雾立刻灌进来,带着护城河的腐草味。最前排的枣红马突然打响鼻,百夫长猛拽缰绳,马头在月光下划出半道弧光,正撞见城头值守的哨兵朝这边望来。他屏住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混进更夫的梆子声,忽然想起主公说的"夜枭叫"——此刻倒真有只夜鸟在远处枯树上怪笑。

队伍贴着城墙根鱼贯而出,马蹄下的棉絮吸走了蹄声,却吸不走马鞍上的三日干粮——百夫长知道,这是主公故意让细作看见的。拐过城隍庙时,他摸出怀里的碎玉片,借着微光认出是主公佩玉的残角,"谯"字缺了半边,倒像个"焦"字。

五里坡的荆棘丛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百夫长抬手示意停步。前方篝火堆旁,关羽军的鹿角桩才扎起两排,几个士卒正靠着树干打盹。他抽出腰刀,刀鞘上的布条蹭过脸颊,带着股子桐油味。身后传来兵刃出鞘的轻响,他数着心跳,等第三声夜枭叫从左侧传来时,猛地挥刀劈向最近的鹿角。

木屑飞溅间,远处巡哨的灯笼突然转向。百夫长压低身子躲进灌木丛,感觉豆粥在皮囊里晃荡,想起主公说"砍断三处就撤"——此刻已有两处鹿角断裂,第三处还在三丈外。他咬咬牙,朝身后打个手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弓弦声。

"咻!"一支羽箭擦着耳际飞过,百夫长本能地滚进壕沟,却触到沟底湿润的泥土——不对劲,曹纯部西撤时倒空了羊皮袋,为何此处泥土却像刚浇过水?他猛然抬头,正看见关羽营中了望塔上闪过几点火光,像极了主公帐中那凝固的烛泪。

身后突然响起夜枭的连番怪叫,是撤退信号。百夫长摸了摸腰间虎符,指尖触到刻着的"忠孝"二字,却想起主公摔在地图上的金丝绦带——那上面绣的"豫州牧"三字,此刻或许正被烛泪泡得发胀。他猛拽缰绳,枣红马腾空跃起时,看见第三处鹿角在月光下投出锋利的影子,像极了关羽拖刀时的寒芒。

队伍调头瞬间,百夫长听见身后传来木料坍塌声——不知是己方砍倒的鹿角,还是关军新挖的陷坑。他摸出碎玉片抛进草丛,"谯"字残片撞上石头,发出清越的响,竟比主公帐中玉珏磕桌角的声音更脆。夜风卷着细沙扑来,他忽然闻到隐约的豆粥香,这才惊觉皮囊不知何时被划开,稠浆正顺着马鞍滴在马蹄裹的棉絮上,在夜色里洇出深色的轨迹,宛如谯县城墙上那道干涸的血迹。

百夫长猛然抬头望向关羽军营,只见了望塔上火把剧烈晃动,照亮塔下突然涌出的黑影。周仓骑在乌骓马上,手中偃月刀劈断最后一根鹿角桩,刀刃带起的火星溅在他虬结的胡髯上。铁环串起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青芒,马踏碎木屑的声响中,他暴喝一声“贼军休走”,声浪震得荆棘丛中夜鸟惊飞。

关军士卒举着绘有青龙的火把冲出,鹿角阵后转出成排的拒马桩,枪头绑着的铜铃随奔跑响动。周仓刀刃斜指百夫长咽喉,乌骓马前蹄踏碎半块土坷垃,溅起的泥点混着豆粥残浆甩在百夫长面甲上。他身后亲卫的斩马刀已出鞘三寸,刀背映着营中通明的灯火,像极了主公帐中那截掰断的令箭断口。

百夫长瞥见周仓腰间晃动的酒葫芦——传闻此乃关羽亲赐的青铜酒器,此刻却随着战马颠簸晃出酒液,在月光下拉出银线。关军阵脚已布成扇形,盾牌边缘的兽首吞口狰狞可怖,前排弩手半蹲举弩,弦上弩箭的尾羽染着朱砂,正是关羽军独有的“血翎”。

更远处的了望塔上,旗手挥动的青色令旗突然划出半圆,这是关军“雁翎阵”变阵的信号。周仓的乌骓马踏过断成两截的鹿角,刀锋带起的气流刮得百夫长脸颊生疼,他这才惊觉对方马具上的铜铃竟全被摘下,难怪先前毫无察觉。

乌骓马喷着白气逼近,周仓瞳孔里映着百夫长鱼鳞甲上的反光,忽然咧开嘴露出染着酒渍的犬齿——那笑容像极了谯县城楼阴影里的“豫州刺史”印信。百夫长腰间的虎符残片突然硌得肋骨生疼,他听见身后轻骑队慌乱的马蹄声,混着关军阵中“活捉孔伷”的呼喝,竟与主公帐中烛泪坠地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百夫长紧攥虎符残片的掌心已满是冷汗,鱼鳞甲下的内衬被冷汗浸得贴在后背。他盯着周仓刀上折射的火光,当周仓的刀尖抵住他咽喉处的甲叶时,他本能地闭上眼,睫毛却在夜风里簌簌发抖。

预想中的刺痛并未传来。百夫长听见周仓的铁刀混着铜环相击的轻响。他猛地睁眼,正对上周仓染着酒气的呼吸——对方虬结的胡髯上还沾着未干的豆粥残浆,那是方才自己皮囊漏出的稠浆。

"关将军有令。"周仓的声线像砂纸磨过旗杆,却在夜色里压得极低。他抬手抹了把胡茬,青铜酒葫芦在腰间晃出半弧银光,"放汝等归去。"

刀突然转向,刀锋拍在百夫长坐骑臀部。"回去告诉孔伷那厮。"周仓拨转马头,乌骓马踏碎最后一块鹿角桩,火星溅在他肩甲的兽首吞口上,"早日开城投降,莫让这谯县百姓。。。"他忽然顿住,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低笑,"步了鹿角桩的后尘。"

关军阵中突然响起收兵的铜锣声。百夫长回望时,正见了望塔上的火把被风吹得明灭不定,将周仓的影子投在城墙上——那影子竟比真人高大数倍,手中刀形宛如悬空的新月,斩断了谯县城楼檐角的铜铃。

他摸向腰间,碎玉片不知何时已滑出掌心。借着关军火把的余烬,百夫长看见周仓酒葫芦上的云雷纹——那纹路与主公佩玉的刻痕如出一辙。远处更夫敲响五更梆子,惊起的夜鸟掠过了望塔,翅膀扑棱声中,他听见周仓最后一句低语:"莫学这夜枭。。。。。。"话音未落,乌骓马已踏碎满地木屑,留下半枚染着酒渍的铜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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