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远修进门之初,就微微侧着身,把戴着面具的半张脸对着宋坚,让他看不清表情。
此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们直接杀了顾经年吧。”
“为何?”
“我看他并无可以利用之处。”闵远修的语气恢复了冷峻平淡,道:“他不可能命令缨摇去死。”
宋坚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闵远修道:“我见过他的次数虽然不少,但看他为人执拗,宁与我等拼个灰飞湮灭,也断不可能答应此事。”
“谁知道呢。”宋坚坐在那儿倒了一杯酒,随口道:“我孩提时最讨厌酒,闻到酒味便要吐出来,又何尝想到有朝一日会当个嗜酒之人?可见,人生在世,事无绝对。”
闵远修道:“卑职以为,与其寄望于顾经年,不如寻其它法子破界。”
“难,入界难如登天。”宋坚道,“我若规劝顾经年,或许有朝一日,他愿为这中州生灵而舍个人私情。”
闵远修有个微微摇头的动作,显然内心极不认同宋坚所言。
甚至于,他没有对着宋坚的半边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也许,他不仅是不认同宋坚对顾经年的判断,连那番话里的真实性也不相信,安知他们破界是为这中州,还是为一己私欲想炼化沃民?
过了一会,闵远修想了想,试探道:“界人若招揽缨摇,岂会还让她与顾经年心血相连?”
“必然是破除了。”宋坚道,“但界人法子我也知道些许,在界中,他们对中州的影响甚微,因此,破除顾经年与缨摇之间的联系必定只是假象。”
“假象?”
“只要顾经年答应,便可恢复。”
“如何恢复?”
宋坚没答,只是看了闵远修一眼,眼神包含若有深意的笑。
“指挥使,怎么了?”
两人对视,闵远修脸上本就不多的表情渐渐褪去,显出了些防备的姿态。
他已经感觉到了,宋坚今日的一番话,不像是对闵远修说的,更像是对顾经年说的。
堂堂开平司指挥使,能看出他的乔装,这很正常。
但,至少到现在,宋坚还未揭破,毕竟他一开始就说过“想与顾经年好好谈一谈”。
“你知道,顾采薇如今在何处吗?”宋坚开口问道。
闵远修顺势应道:“在何处?”
宋坚叹道:“其实顾经年带不走她,能带到哪去呢?中州之大,莫非如是,他还能带着她们孤儿寡母去夷海吗?顾经年一开始就错了,他要保护阿姐,需先得保护中州啊。”
“指挥使若还是想说服顾经年,恐怕是徒劳无功。”
“那就打!”
宋坚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忽然说这三个字,语气却也异常坚定。
他看向闵远修,像是随时准备交手。
“打到最后,无非是我们把刀架在顾采薇母女的脖子上逼服顾经年。他会易容、会传影又如何,开平司异宝无数,真当我找不到他吗?”
说着,宋坚手一抬,指向了屋中一面平平无奇的屏风。
闵远修的目光随着他手指处看去,只见屏风如镜子般照着他,影影绰绰、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