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听出了好友的话外音,心跳一顿,也俯身查看:“你怀疑枪伤不是致命伤?”
“这一处枪伤靠近心脏,又没有其他外伤,真的有解剖的必要吗?”
日本在发达国家的尸体解剖率偏低,就算刑事案件,也做不到具具解剖,只有不明死因的需要。
而且这个国度对待死亡还是传统,不少人相信轮回,讲究完整地来,完整地走。
降谷抬起黑泽的手时稍微用了点力,因为在一个区间内,死亡时间愈久,僵硬程度愈明显。
小木屋里响起转瞬即逝的“咔哒”声,是黑泽手腕的骨骼发出的。降谷的动作顿了下,景光也不忍地别开视线。
好半会儿,降谷才整理完思绪说:”你看这里,是他之前烧伤留下的疤痕。这个伤口的底色你应该最清楚,和子弹瞬间造成的灼伤有些微的色差。”
景光盯着那块变成焦黄色的疤,脑子里一下浮现出它最严重时的模样。
他眨了下眼,睫毛有些湿润润的,重新睁开时,又恢复如常。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子弹的贯穿伤来掩饰真正的致命伤?”
“对,所以稳妥起见,我希望能解剖。”
*
解剖毕竟不是小事,还不可逆。
降谷和景光找来同伴和两位师长商量。
萩原浑身湿透地进来,即使对于淋雨,程度也太夸张了。
“Hagi怎么了?”
降谷和景光异口同声问。
阿航拿着真空袋在两人面前晃一晃:“他在湖里找到了这个。”
袋子里的正是一颗染血的子弹。
说来凑巧,要不是发生暴雨,把湖面卷起波浪,萩原也不会瞥见残影,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校长在一旁担忧地说:“你确定要继续穿着湿衣服吗?这样迟早会感冒的。”
天气已经入秋,冷热交替,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萩原闻言笑笑,目光却很怅然,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就是想生病啊。”
降谷和景光提起把众人召集到小屋的原因,说到要解剖,大家都沉默了。
松田也检查过伤口,外缘皮肉翻卷,微微发黑,很难肯定是不是像降谷所说“由子弹之外的方式造成”。
他看向鬼佬:“教官觉得呢?”
鬼冢刚要说话,校长暗自拍了下他的手背。
尽管如此,鬼冢还是说了:“你们已经是真正的警察了,是否解剖应该由自己决定。别忘了,就算家属不同意,只要案情存疑,警方依旧有强制要求解剖的权力。”
校长撤回阻拦鬼冢的手,肯定地瞥他一眼。
鬼冢知道,他说的,也是校长本来想说的。
就像校长之前对松田撒谎,说事先不知道黑泽会死,也是想考核他们真正调查案件的能力。
那么黑泽呢?
这位广受赞誉的精英刑警,究竟是主动还是被动成为了考核至关重要的部分?
*
一个小时后,高明穿着防护服久违地站在东都大学的解剖室内。
他当初的法医学只是辅修,自然没资格亲自动手。黑泽赤条条地躺在铁制解剖台上,由教这科的女教授操刀。
教授得知黑泽的死讯,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流露出悲戚。
她从业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要给自己的学生解剖,刚下刀时手都忍不住颤抖,但很快找回了状态。
法医学是聆听逝者的语言,很多时候,只有解剖才能找到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