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棠站在抢救室外,身上还穿着那条溅了茶渍的裙子,手上裙摆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液,手腕上勒出的血痕在白瓷肤色上煞是惹眼,此刻正双目空洞望着那扇被关闭的门。
像被遗弃的布偶猫,落魄到极点却仍旧有曾经娇生惯养的气性,狼狈却依旧倔强。
梁青恪和院方沟通匆匆赶来,在她身侧缓下脚步,蜷了蜷掌心后俯身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
“宝贝。”他声音有些哑。
何棠用力拍掉他的手,望着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她颤着声音,控制不住崩溃大喊,“你为什么?他是我父亲,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厉声质问着,眼泪控制不住簌簌落下。
“我没有要害他,他也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借调过来的医生已经到了。”梁青恪轻声说,“你相信我,好吗?”
相信他?此刻冠冕堂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见义勇为,谁又知道那一枪是他下属开的?
何棠摇头,控制不住滑落在地。
她比任何人,比任何时候都想相信他,可到底要怎么相信他?
一般医院是治不了枪伤的,一般医生也是治不了的,因为和平年代没有经验,没有经验要怎么救人?
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谁敢开枪?可是他敢,他敢在这里抢人,他的人敢在这里开枪。
“爸爸……”她眼前走马灯一样,是从前和爸爸的回忆。
印象里爸爸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了,从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争执,从小教她做人要善良。
他说,现在过得苦的人太多了,他们日子过得那样好为什么还要和他人争高下,争气性。
她那样善良的一个爸爸怕凭什么落到这样的结局,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何棠不想理会梁青恪,依旧站在抢救室门口,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真真的绝望大概不是大喊大叫,是明知道最坏结局却无法改变,可笑到要祈求神佛。
梁青恪站在她身侧,垂眸望着地面,不再说话,无人知晓他心里的煎熬。
唐兰中途受不了打击昏厥,陈助安置好何小姐的母亲后回来复命。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先生看上何小姐那天开始,他就奉命开始接触何小姐一家,深知这位何先生敦厚太过,不然也不会从他下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临行前往袖子里藏了一把刀,为了自已的女儿,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被逼到居然想要杀人,实在令人唏嘘。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何先生没有被救回来,先生与何小姐该如何收场?先生是放过何小姐,还是仍要执意一意孤行。
何棠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大概好久好久,抢救室的人进进出出,血浆被一袋一袋往里送,她好想问问出来的医生,问问自已爸爸怎么样,可是她不敢,她怕打扰到爸爸的抢救。
何棠守了多久,梁青恪就守了多久,她哭声没停过,他沉默将水杯递在她手里。
她松手,水杯掉在地上,在空旷寂静的抢救室外格外刺耳。
“谁知道你有没有加什么?”她望着他,平静而讽刺,“你想害死我全家才满意,对吗?”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满意了?”何棠笑笑,眼泪从眼尾滑落。
她以为自已眼泪已经哭干了,没想到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