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心沉到水底。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皇上不想废后,不想让皇贵妃坐后位吗?
皇帝觉得她还是眼皮子太浅,罕见说得明白些,养心殿并非无人侍奉,此时苏培盛连同几个太监宫女都在角落里垂着首。
皇帝却直接说:“朕要废后,理由莫须有即可,你给的条件不足以让朕让步,回去吧,你说的话,朕当没听过。”
安陵容绝望了,原来这就是皇权。
皇后只不过是皇权的一个附属,他拿捏着她的地位甚至性命,不避讳地说,“莫须有”
的理由就能废掉国母。
她自暴自弃开口,“皇上,原来不只臣妾是您眼中的一只鸟雀,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后娘娘竟也是。
臣妾不喜欢这么活着,活在您施舍的一处角落里,苟延残喘没有生趣的活着。”
皇帝正视这个女子两眼,他还有政务要处理,无心探究她拿来交换的条件,重新坐在龙椅上,开口:“你也可以随她去,朕不介意。”
刻薄寡恩,莫不如是。
安陵容内心从未如此荒芜,敬畏皇权和直面皇权的差距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内心了无生意。
她起身后退两步,扶着门框慢慢离开,刚走到养心殿门口,她又转身,“咚——”
得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
皇后、杀了、皇后!
太后娘娘亦心知肚明…”
羊毫间一滴朱砂落到折子上。
安陵容将头磕的头破血流,哑着嗓子说:“求您稍稍庇护臣妾的母亲。
求您。”
这个秘密,换她母亲余生安稳富足。
很值得。
安陵容的断句不再是模棱两可,反而极其清晰。
皇帝握着笔,一只手按着折子,他没有怀疑安陵容话语的真实性,反而轻轻笑出声来,过一会,伏在桌案上,随意笑出声来。
荒诞的是,他觉得理应如此。
这些年被太后皇后用纯元的名义裹挟欺骗,他觉得极其荒诞不经,他已经记不起纯元的脸,也记不清她临死之前交代的话,也记不清他们的情谊。
甚至他怀疑,纯元也清楚她妹妹做的事情,临终前的话语只是为了留住乌拉那拉氏的后位。
只是,他纳闷反问自已一句?为什么你会高兴?
他笃信告诉自已,是废后,是把仪欣捧上后位,这很值得高兴。
皇帝将折子合上,慢慢起身,亲自交代夏刈一句:“派人将安比槐的夫人照顾好。”
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难过就难过在,皇额娘拿纯元多次庇护皇后,背后竟压住这样的事情,实在让他恶心至极。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另一个人早已不疼的伤口。
有些血缘亲情就像是被雨淋湿又晒干的书籍,虽然早已褪去潮湿,可皲裂的褶皱和晕染的字迹依旧在无言诉说着下雨那日的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