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队绕道走门头沟要多耗三小时,偏偏咱们会开卡车的只有六个司机。”
他眉头紧皱,迅速转向小战士,语气急促,“去把车队的王铁牛叫来,就说我要借他那本《美式卡车维修手册》。
厂里的运输出了问题,得赶紧解决!”
“等等。”
李天佑摸出兜里半块烤土豆,表皮烤得焦黑,还带着丝丝热气,这是方才院里一位大娘硬塞给他的,“跟王师傅说,南门大街徐记酒馆存着二十桶75%医用酒精,能当防冻液使。
现在天冷,卡车水箱容易冻坏,酒精兴许能解燃眉之急。”
小战士攥着土豆愣住了,没想到李天佑会在这时候提供帮助。
赵明远却爽朗地笑起来,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机油印子,透着常年劳作的痕迹,“好小子,连我们修车缺酒精都知道。。。。。。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赵明远紧紧拉着李天佑的手,说什么也不放他走,掌心的温度透过蓝布棉袄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小李,你可不能走!”
赵明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对城外交通门儿清,快跟我回办公室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刚迈进办公室,前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像闷雷滚过胡同。
王铁牛开着辆卡车风驰电掣般冲进来,车身上贴满的"
劳动光荣"
标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车斗里摞着的麻袋破了个大口子,金黄的玉米粒不断漏出,洒在印着青天白日徽章的旧公文箱上,在冷冽的天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撒了一地星星。
王铁牛裹着件磨出棉絮的军大衣,整个人壮得像座铁塔,往赵明远跟前一站,带起一阵裹挟着机油味的冷风。
“赵营长,您找我?”
他的大嗓门震得桌上搪瓷缸里的茶水泛起层层涟漪,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按在地图上,京张公路某处被红铅笔狠狠划了个叉,那里正是国军撤退时炸毁的十八里桥。
赵明远从堆满报表的榆木桌后抬起头,解放帽檐下几缕白发沾着煤灰,脸上满是疲惫与焦急。
他抓起半块掺了麸皮的窝窝头,重重砸在桌上,黄澄澄的碎渣溅到运输计划表上:“我问你,钢铁厂三千工人的粮食为什么没送到?食堂晌午就熬了两锅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眼睛死死盯着王铁牛。
王铁牛蒲扇大的巴掌拍得地图簌簌发抖,震得桌上的钢笔都跳了起来:“狗日的国军撤退的时候把永定河冰面都炸裂了,运输队只能绕道,”
说到激动处,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结着血痂的鞭痕,触目惊心,“您瞅瞅,昨夜里骡马惊了,三车高粱米翻进山沟,我拿鞭子抽自已都没把粮食抢回来。
营长,真不是我老牛掉链子,运输队一共十辆车,能动弹的就八辆,可会开车的司机只有六个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无奈和委屈。
“别给我找理由!”
赵明远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
当啷"
作响,“之前把任务交给你的时候,你可是拍着胸脯领了军令状的,现在工人粮食供应不上,情绪激动闹罢工,你说怎么办!”
“狗日的国军撤离的时候把路炸了,大车开不过去,只能绕道,用骡马送又来不及。
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实在是找不到会开车的呀,您但凡再给我一个司机我也能周转过来。。。。。。”
王铁牛梗着脖子辩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自行车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