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宫墙时,九皇子林棣风正倚在黄花梨算盘纹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鎏金小秤的银链。
十皇子林棣熙焦躁地踹开鎏铜熏笼,玄铁护腕撞得紫檀屏风砰砰作响,惊得梁间燕子振翅窜入雨幕。
“九哥还在算你那劳什子漕运账本?”
林棣熙抓起青玉镇纸重重砸在《五城商路堪舆图》上,玛瑙扳指在宣纸戳出个窟窿,“八哥都被褫了蟒袍玉带,你这做派……”
“十弟,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林棣风忽然将象牙柄放大镜对准账册某处,琉璃镜片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
“且耐心等着吧。”
他拈起片金箔压住被风吹动的账页,袖口露出的翡翠扳指水头极好,却比不得眸中精光摄人。
更漏铜壶突然发出清脆的"
叮"
声,子时到了。
西角门传来带着商队暗号的叩击声,三急两缓。
和坤带着斗篷裹着全身进来时,十皇子正把玩着鎏金马鞭,将波斯地毯抽得金线纷飞。
老臣眼角扫过案上翻开的《盐铁论》,枯瘦手指在书页间某段批注稍作停留——那正是九皇子用朱砂圈出的"
官山海"
三字。
密室窗棂忽然晃了晃,烛影在冰裂纹瓷屏上蜿蜒成蛇,将三个人的轮廓割裂成破碎的墨画。
十皇子林棣熙猛然将鎏金酒盏砸在案上,琥珀色的葡萄酒溅在黄花梨木纹里,宛如未干的血迹:
“父皇昨日在朝堂上折辱和大人时,可曾想过三十多年君臣情分?
八皇兄不过是民心所向,竟被说成‘结党营私’!”
他腰间的狮头金错刀硌得小腹生疼,索性解下来拍在桌上,刀柄上的宝石眼睛在烛火下泛着凶光,
“若不是那老匹夫一意孤行,何至于让废物林棣昭这种草包复位?”
听到这大胆的称呼,和坤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跳。
他褪去了日间的孔雀补服,月白中衣外松松披着墨色大氅,领口处金线绣的辟邪兽在阴影里张牙舞爪。
作为跟随林茂乾多年的老臣,他太清楚帝王心术的阴鸷——
当林茂乾在太和殿上摔碎茶盏斥驳他和赵郜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已拉帮结派、提拔党羽十五年的“和党”
怕是已成为皇帝眼中的荆棘了。
指尖摩挲着袖中半枚虎符,他想起今早路过文华殿时,
瞥见新挂的匾额「亲贤远佞」,墨迹未干的「佞」字钩画特别长,像一柄悬在脖颈的刀。
“九殿下可知,”
和坤忽然开口,声线如老藤盘结,
“京营提督张恪的长子上月纳的美妾,是下官府上厨娘的侄女?”
他抬手拨弄烛芯,火焰骤然拔高,将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棱棱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