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拖待变,逼陛下彻查真相。这,才是真正的‘忠’啊。”
最后四个字,如同暮鼓晨钟,重重敲在何敬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年纪不大,但那双眼睛里,却仿佛藏着能洞察一切的智慧。
是啊,眼睁睁看着太子把国家拖入深渊,是愚忠。
用非常的手段,阻止这场悲剧,挽救皇室兄弟,挽救大夏江山,才是大忠!
何敬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吐出了心中所有的犹豫和彷徨。
他对着顾慎,深深一拜。
“先生一席话,令老夫茅塞顿开。请受老夫一拜!”
顾慎侧身避开,虚扶一把:“大人言重了。晚辈人微言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靠大人和朝中诸公,力挽狂澜。”
鱼儿,已经彻底咬死了钩。
……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赵启身披金甲,腰悬宝剑,正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意气风发。
“报!京营三万兵马已集结完毕!”
“报!五军都督府听调,前军都督李将军愿为先锋!”
“报!户部尚书求见,言……军饷尚在筹措,恐需时日……”
听到前两个消息,赵启还是一脸狂傲,可听到最后一个,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户部?张居正那个老东西的人?让他滚!告诉他,三个时辰内,孤要看到第一批粮草出城!否则,别怪孤的剑不认人!”
“殿下息怒!”一旁的詹事连忙劝道,“国库空虚,非一日之寒……”
“闭嘴!”赵启一脚踹翻身边的火盆,火星四溅,“孤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孤的话,就是军令!谁敢延误,按军法处置!立斩无赦!”
他看着地图上燕地所在的位置,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皇叔啊皇叔,你送了孤这么一份大礼,孤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等着吧,孤的大军很快就到。届时,孤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用你的血,来染红孤的太子冠冕!”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张针对他的无形之网,也正在京城的夜色中,悄然张开。
夜色如墨,泼洒在巍峨的皇城之上。
东宫之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焦躁与压抑。
被太子赵启踹翻的火盆还歪倒在地,几点残余的火星在冰冷的地砖上明灭,如同赵启此刻的耐心。
“殿下,户部尚书钱德海,到了。”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通报,声音都在发颤。
赵启猛地转身,金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哗啦的脆响。他眼中凶光毕露,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
“让他滚进来!”
很快,一个瘦小的身影挪了进来。户部尚书钱德海,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身形佝偻,一身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低着头,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重。
“臣,户部尚书钱德海,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跪伏在地,声音干涩沙哑。
赵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让他平身。
“钱德海。”赵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孤再问你一遍,军饷,什么时候能到?”
钱德海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
“回……回殿下。国库……空虚,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拿不出来?”赵启笑了,笑声里满是森然的寒意,“整个大夏的钱袋子,都在你户部手里。你跟孤说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