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的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
“畜生!乱臣贼子!他怎么敢!”
何敬的眼睛红得吓人,他死死盯着顾慎:“这些……这些都是真的?”
顾慎点了点头:“晚辈不敢欺瞒大人。这些情报,大理寺只要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出痕迹。只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是啊,来不及了。
皇帝已经下旨,封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各路兵马。
一道圣旨,等同于将国之利刃,交到了那只最想杀人的手上。
这不是讨逆,这是让兄长,去杀弟弟!
何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他强行咽了下去,那股腥甜混杂着无尽的悲愤,在他胸中翻滚。
“陛下……陛下被蒙蔽了啊!”他悲呼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慎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何大人,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燕王起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这意味着,他心里,依旧认陛下这个皇帝。他要清的,只是太子。可如今,太子手握兵权,一旦让他平叛成功,届时功高盖主,威望无两……您想过后果吗?”
后果?
何敬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心狠手辣,连亲叔叔都敢构陷逼反的太子。
一个手握平叛大功,威望达到的储君。
到那个时候,皇帝还能压得住他吗?
恐怕……这大夏的天下,就要提前换主人了!
而他们这些知道些许内情,又或者只是单纯看不惯太子作为的老臣,下场会是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何敬猛地抓住顾慎的衣袖,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绝不能让太子的奸计得逞!我们……我们得做点什么!”
顾慎看着他,目光深邃:“大人想做什么?”
“我要去面圣!我要把这些都告诉陛下!我要揭穿太子的阴谋!”何敬激动地说。
“然后呢?”顾慎反问,“陛下会信吗?在陛下眼里,燕王已经反了,这是铁一样的事实。您现在拿着一堆捕风捉影的‘情报’去告诉陛下,他儿子逼反了他弟弟,您觉得陛下是会嘉奖您的耿直,还是会治您一个妖言惑众、离间天家的罪名?”
何敬哑口无言。他知道,顾慎说的对。盛怒之下的皇帝,听不进任何逆耳之言。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相残,看着那奸佞小人得志?”何敬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顾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顾慎缓缓直起身子,声音恢复了平淡,“燕王为何起兵?因为他觉得再不起兵,就要被太子玩死了。太子为何要逼反燕王?因为燕王功高,是他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们二人,已成水火之势。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让他们打不起来。”
何敬眼睛一亮:“如何让他们打不起来?”
顾慎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那座灯火通明的东宫。
“太子新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可这兵马,不是他一人的。京营、五军都督府、各地卫所……盘根错节。粮草、军械、后勤,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人?”
“只要让他这仗打得不顺,打得憋屈,打得寸步难行。他自然就没空去想那些阴谋诡计了。”
何敬是个聪明人,他瞬间明白了顾慎的意思。
这是要……釜底抽薪!
太子根基尚浅,朝中支持他的,多是些趋炎附附势之徒。而真正掌握着国家机器运转命脉的,还是他们这些在各个部院盘踞多年的老臣!
户部不给钱,兵部不给甲,工部不给器械,吏部卡着人事任命……随便哪一环出了问题,都能让太子的大军寸步难行!
这……这简直是在挖空国本!
“可……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耽误了平叛?万一燕王真的……”何敬犹豫了。
“大人。”顾慎打断了他,“您还没明白吗?燕王,根本不想反。他要的只是一个公道,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保证。只要太子的大军迟迟无法出征,或者出征后一败涂地,陛下自然会意识到问题所在。到那时,才是您和诸位大人面陈实情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