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细碎的雪粒子,打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刮过似的,姜听澜紧了紧自已的军大衣,看着婆婆俞竹筠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她心里其实还有点儿打鼓,先前在家里,婆婆那股气势已经够吓人了,可她到底以为,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碰上理论几句,谁能想到,婆婆竟然如此雷厉风行,直接就摸到了人家门上。
这真要打架啊?
“咚咚咚!”
还不姜听澜多想,俞竹筠敲的那户人家就传来了声音。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探出头来,她看见门口站着的俞竹筠和姜听澜,还有她们身后的张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一丝客套的笑:“哟,是竹筠啊,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妇人便是张姨口中那个带头说闲话的叫吴媛真。
姜听澜注意到,吴媛真在看到她们三人时,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她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俞竹筠却连个客套的笑容都没给,她微微扬着下巴,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吴媛真,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都听得见,“吴媛真,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你。”
吴媛真心头一震,暗道不好,面上却强装镇定:“哎哟,什么事儿啊这么郑重其事的,进屋说,进屋说,外面冷。”她说着就要去拉俞竹筠,想把事情关在门里解决。
俞竹筠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依旧站在门口,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不必了,就在这儿说,也省得我待会儿还得费劲儿跟大伙儿再解释一遍。”
她这话音量不小,在这安静的大院里,传出去的距离也不近。
几乎是俞竹筠话音刚落的瞬间,周围几户人家的门几乎是应声而开,一颗颗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八卦的光芒。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有点什么稀奇八卦那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调味剂,更何况还是陆家和吴家,两家都在这院里住了有些年头了,且职位都不低呢。
吴媛真一看这架势,脸都绿了,她没想到俞竹筠会这么不给她面子,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这要是真吵嚷起来,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竹筠,你这是干什么呀?”吴媛真急得直搓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哀求,“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说?”
俞竹筠冷笑一声,“好好说?吴媛真,我倒想问问你,你在背后嚼我家舌根,编排我儿媳妇的时候,想没想过要跟我好好说?”
“我……”吴媛真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那些话本就是在背后图个嘴上痛快,哪曾想会被人当面这么揭穿。
“你什么你?”俞竹筠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声音越发清亮,“我今天就想当着大伙儿的面问问你,你说我家澜澜不会过日子,年货办得铺张浪费,我就奇了怪了,我家花我家的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是我家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穿你家布料了?”
“我那是开玩笑的……”吴媛真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俞竹筠,声音也虚弱了不少,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大院里,更何况她男人职位也不低了,哪有不要脸面的,被人这么当众数落,哪能不尴尬。
姜听澜站在婆婆身后,看着吴媛真窘迫的样子,心里倒是没有太多快意,只觉得有些可笑。
俞竹筠瞥了一眼吴媛真,继续道:“开玩笑?姜听澜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好东西,一有机会就可劲儿往家搂,生怕占不着便宜似的,这也是开玩笑?吴媛真,我倒想问问你,你是什么高门大户啊?我可记得清楚,你娘家的亲爹当年也是城西拉板车的啊?要不是后来时运好,你被一对大学教授收养了,你能说自已是书香门第,论起根底,谁比谁高贵啊?”
“况且,劳动人民最光荣,你身为军属,竟然还看不起劳动人民,论起身份来了?我看还是牛棚关你太少了。”
俞竹筠这话一出口,围观的邻居们顿时一片哗然。
吴媛真平日里总爱端着一副清高的架子,话里话外都透着自已家底子厚,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谁曾想,她的老底竟是这样的,这反差也太大了!
自从四人运动瓦解后,确实有些人又开始论门户了,可这个时候到底还是劳动人民最光荣。
所以听到俞竹筠这话,大家看吴媛真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难怪她平时总爱说别人这个那个,合着是自已心里发虚,怕被人瞧不起呢!”
“就是,现在谁不是劳动人民,就她一天天端着。”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无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吴媛真的脸上,让她那张原本就红透了的脸,此刻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裳,丢进人堆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听澜看着婆婆这番连消带打,句句戳在吴媛真的肺管子上,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干宣传的,会说好听话,不好听的也是信手拈来。
这哪里是吵架,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啊!
俞竹筠看着吴媛真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她还没说完,她微微顿了顿,等周围的议论声稍歇,才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更重的炸弹:
“哦?开玩笑啊?你这么喜欢开玩笑,难怪喜欢扒在自家儿子儿媳妇的门外头听悄悄话,想来也是想跟小两口开个别致的玩笑吧?”
这话一出,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那么一两秒,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猛烈的惊呼和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