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敢问,“霍去病他还活着吗?”
“霍去病受伤很重,但他很坚强!”徐自为指挥着少年羽林营的驱兽兵抬走了猎物。
“陛下,”李敢对皇上说,“当年高祖皇帝曾在《大风歌》中感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霍去病不就是我们大汉天朝的猛士吗?”
“霍去病不仅是猛士,更是我朝之利器!”皇上微笑道。
我恢复了知觉,对着火绒微微一笑,轻声问:“陛下没有受伤吧?”
火绒抹着泪水说:“天子很好!你吓死我们了……”
我挣扎着要起来,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要见陛下!”
“皇帝陛下,霍去病醒过来了!”火绒冲着不远处的皇上叫道。
皇上走过来。
“陛下,臣失职了,请您责罚……”我说着忍受钻心的疼痛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扶着我,感慨道:“去病啊,可惜你生不逢时,如果在高帝时期,以你的骑射功夫,封个万户侯何足道哉?”我挣扎着站起来,说了声:“臣一生能护驾陛下左右足矣……”说完口里就吐出血来,又一次摔倒。
“去病!”火绒扶起我。
军士们看到我紧握双拳,大张着口,都纷纷小声议论:“霍票姚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活不长了。”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蓝田猎人肯定地说,野牛角确实撞伤了这位少年军校的肋骨,也许有一两根肋骨被撞断了,但脊梁骨没有受伤,否则他站不起来。像这种情况,最多睡十天半月,一定能好起来。他们还指出,这个山谷的茅蓁非常茂盛,地面很软,当时我跌在一片厚厚的草地上,尽管牛犄角抵着我的胸部,但茅蓁野草救了他的命。
“快,把霍去病送回宫,叫最好的御医给他疗伤!”皇上命令道。那个送我兽皮的蓝田猎人补充道:“不能让他骑马,找个担架把他抬回去!”邢山命令军士赶紧去找。不一会儿,两个军士用简易担架抬走了我。
火绒骑着马跟在担架后面。
在舅舅卫青将军府疗伤的日子甜蜜而漫长,火绒几乎和我形影不离。
晚饭毕,我被建章宫少年羽林营的两个军士抬到院子透气。在那海棠树下,我躺着看火绒。月光下,她的脖颈香肩圆润白皙,脸色在高挑的灯笼下呈现迷人的琥珀色光晕。火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我的心,我有时会默默沉浸在这样的幸福幻想中,感觉自己已成家,在妻子无微不至的关爱、呵护中疗伤。她的细心、柔情和爱怜,更像母亲在精心呵护照料自己的婴儿一样。当火绒离开后,我的目光企图穿过门窗和墙壁,沿着砖铺甬道,绕过院子那棵海棠树,来到那座属于她的穹庐,想象她脱衣睡下的模样。
那一刻,我辗转难眠,回味我们在雨中的情景。
当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的时候,我清晰地听见了火绒起床的声音。几乎每天早晨,火绒都第一个起床为我熬药。
我第一次挣扎着下了床,轻轻打开房门,来到火绒熬药的厨灶。幽暗中我看见火绒屈膝在那里生火,借着打火石摩擦出的微光,她漂亮的脸蛋由灰蓝转为琥珀色。她在点麦秆火把时,我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眸,直到她抬起眼来回头惊讶地望了我一眼,又马上低下头,露出羞怯而又惊喜的微笑。
“你能下床走路了?”火绒显得异常惊喜。
我点了点头。
灶洞里的木柴熊熊燃烧起来。
她架好药罐冲我笑了笑,皮肤虽然苍白但双颊红润。当蹿出的火苗舔着陶罐的时候,她抓起羊皮壶,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向后院的羊圈。
将军府邸的羊圈是专为火绒修建的。有一次,火绒对舅舅说她是听着羊的咩咩叫声长大的,听不见羊叫她睡不着觉。卫青奏明皇上后,在府邸后院修建了一个能容纳几百只羊的羊圈,并让北地、雁门两郡的太守挑选数百只健壮的活羊送到长安。身穿胡服的火绒挥动鞭儿驱赶羊群穿过九市去郊外放牧的情景,成了长安城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
树上的斑鸠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啼叫。
火绒的眼里露出兴奋的光彩。
那些雪白的羊看见她就像失散的孩子看见了亲娘,挤到栅栏前咩咩咩地叫个不停。
我走进羊圈,看见一只母羊大腿和尾巴都湿漉漉的,无力地躺着,身旁躺着一只微颤的让我们期待已久的小身躯。一只带着幸福神色,白得像天鹅一样的小羊羔出生了。它四肢蜷曲,喘着气,傻乎乎地寻找母羊的奶头,整个身子被深秋的冷风微微冻着。
小羊羔是只公羊,非常结实,眼睛里流露出无惧的神情,有四只小蹄。
它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左臀上部有块浅黄色的胎记。母羊用嘴唇舔舐羊羔的臀上部,羊羔便伸展身子,迈开前蹄,歪了一下,又动了动身躯,半撑起前腿,踩敲着前蹄,踉跄地站了起来。又走了两步,将前腿跪下,迫不及待地吃起母羊的奶来。
火绒说它的名字叫白云。
在白云撒开四蹄满羊圈撒欢的时候,我和火绒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
这次争吵完全是由卫少儿引起的。
卫少儿知道我狩猎受伤的消息后,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着冲进将军府里我的房间。当她喊着我的名字来到床边要看我的伤势时,面对外祖母、舅舅、火绒等人,我把头扭向一边,面向墙壁闭眼假寐。
我讨厌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