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裘细花那时可是对你好啊,他们两个人像是你的左右腿,你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我说,小屁孩嘛。然后我们都笑了。
那是一个快乐的中午,我们彼此回忆了仅有的一点儿过往。
告别的时候,我送她去公交车站,她留了一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我。
她说有空让我去找她玩,她一个人总是没事可干。
好吧。我也礼貌性地留了门卫室的电话。这电话一直由海明他爸把持着。有时候,他大半夜在家属院里大喊某某某接电话,气得家里有小孩的人打开窗户探出头骂他。
那个糟老头,即便李晓东真的给我打电话,他也不会喊我的。
第二年春天快要来了,雾霾在减少。
这期间,我带我妈去轧钢厂卫生所看过病,裘细花给我妈挂针打点滴。我妈瘦得不成样子了,我有时推着轮椅上的她在院子里转转。
我给李晓东打过一次电话。
不久前,她工作换到了储蓄所,离城里更近了。我去她那里帮她搬过一次家。
那次李晓东打来电话,海明他爸没喊我接。我出门的时候,他把李晓东打来电话的事告诉了我。海明他爸看上去比去年更加苍老,满脸的络腮胡都花白花白地长了出来,他的背也有些驼。比起我父亲,他的白发更多些。
后来,为了方便自己跟李晓东联系,我向我妈要钱买了个西门子手机。
我跟李晓东之间的关系不紧不慢地热络着,我去过她租住的房子几次,每次我们都在她家一起做饭。她做的饭菜很好吃,我每次都把她夸得心花怒放。
吃完饭,我骑着自行车回家。
我和李晓东的关系取得突破性发展是在一次郊游中。
那天晚上,我们俩在篝火晚会后一起跳舞,跳着跳着,我们都累了,不再按照舞步的节奏跳,她越来越抱紧我,我感觉到她呼吸的急促。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我们才松开彼此,面对面席地而坐。
我和李晓东似乎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
那次之后,她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妈也很高兴,她希望我早点儿把事情办了,她这颗心就可以放下了。
我妈见了熟人就说她儿子如何如何找了一个女朋友,而且还是在国有银行上班的。家属院里的人半信半疑,他们没有见过我和李晓东在一起。
两个多月来,我偶尔见到裘细花,她低着头、哈着腰,见我也不说话。她明显地肥胖了一圈。
那段时间,我跟一个卡车司机学开车。
我爸说只要认真学,这是一门吃香的手艺。
他还说卡车司机跑长途运输,一个月工资好几千呢。
我妈说经历打架事件后,我像变了个人。
也许吧。
有一天晚上,裘细花突然出现在我家,她脸色不好,看上去很疲惫。
我刚学完车回来正在吃饭。从不在家喝酒的我,跟我爸小酌了两杯。
我妈见她来了,有些不高兴。
我妈故意说,细花,你是找我呢,还是找我老汉呢?
裘细花说,我出大事了。
我妈说,出了事,找你爸去啊!你爸没回来,找你海公公。
我给我妈使眼色让她不要说了。海公公,就是海明他爸嘛,她未来的公公。想起这个人,我其实也不生气了,他已经老了,正慢慢丧失原来的脾气。而我此时却像头力气用不完的公牛。
裘细花让我出去说,我妈拉着我不让出门,她怕我又吃裘细花的亏。
裘细花扑通一下给我妈跪下,她哭着说只有我才能帮她。
我妈见过的哭哭啼啼的女人多了,她才不信裘细花说的。
我妈真不想见到裘细花。她坐在轮椅上,让我爸推着她下楼去了。
我跟我妈说,你放心,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