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保荣师父,始终都是他启蒙的那位师父,是引领着他叶子灰,在十五岁第二次进入修行界的那个人!
意外地碰见叶子灰,郭无锋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叹过很多次气了,或都比得上平常几个月的叹气量了。
可此时,他仍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复冲叶子灰说道:“唉……今天怪老师我,跟你提这事干嘛,或者等明日跃龙门诸事已毕,再跟你小子说也不迟啊?”
郭无锋还是想让叶子灰勿要分心,先集中精力应对明日的士子考核,旁事则稍缓。
但叶子灰没有回应郭师的话,他就定定站在那儿,也不开口说话。
少年就像根木头一样,在郭无锋面前杵着不动。
少年人,就是倔啊!
郭无锋见状,复叹一声,道:
“算了……还腆着脸说自己成长了不少?哪儿长大了?瞅你那倔驴样!回去坐着!别跟我面前站着,看着烦!”
叶子灰犹豫了下,又木然点头,坐了回去。
郭无锋这才开口道:“我是三十多年前,就到逍遥镇学堂去教书的,而保荣是十几年前才过来的。”
“他刚来那段儿时间,其实在镇子上和学堂里,曾有过一些传闻,说他好像有什么仇家,现在到这荒州北边的逍遥镇来,是为了躲避追杀。”
“当然这都只是传闻,你也知道镇上那些小民就好个这,你王师父可从来没跟我说过有这些情况,而郭老师我总不能拿这些道听途说,去打听人家的过往和隐私吧……”
“据说他那个仇家来头很大,他根本惹不起,就只能一直带着双儿女躲藏着。”
郭无锋如实告诉了叶子灰,自己所了解的那些情况。
然后他又正色道:“小子,就算当年那件传闻是真的,但毕竟做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以我对他的了解啊,也肯定不是他在外边儿犯了什么事才躲着。”
“现在这世道你也了解,我推测应该是,他受到了别人的欺负打压,而又惹不起对方,就只好一直低调躲着。”
闻言叶子灰点头不语。
便不消郭师说,王保荣师父是个怎样的人,少年的心里自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位是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师长。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王师的品行和操守,上千个日夜,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其实原本我不该贸然猜测,将这事情联想到当年的传闻上,毕竟传闻嘛,在当年也是传了几天就没影儿了的事,可是……”
郭无锋顿了顿,话锋一转。
“到底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也在一起搭过好几届班子,相处时间久了以后,我从他这人身上,终归能瞧出些非同寻常之处来,说到这儿……”
“你小子应该比我更清楚。”
此时。
郭无锋深深看了石桌对面的蓝衣少年一眼。
眼中意味深长。
师生,无言。
那座慎独园里,蓦地荡起了一阵细风。
桂树上的几粒花瓣儿掉落下来。
只是它们并未像前辈那样,兀自朝着那树底下的石桌,和石桌旁的二人飘去,反借着风,落向更远处的泥土里。
似乎是显得迫不及待地要融入大地。
又似乎只是不情愿从二人身边路过。
因为桂树底下的气氛,隐约有些异样。
但也许,只是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