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洲之上的旧历,腊月廿八,通常就是过年前的时间。
龙焱父亲正踮脚,在家门上贴福字,红纸边缘齐整如裁;
龙焱母亲在厨房揉面,面团在案板上翻出雪浪;
龙焱则踩着个凳子,同窗台高平行,将纸剪的窗花轻轻按在玻璃上。
三人动作轻缓,连呼吸都带着像是融洽的节律,好似一首无声的团圆小令。
但只有龙焱这里能看到,这边的窗户是往北方朝向,也就能往铭城的北方向望去,一直望向铭城的北郊——也是辉喑的北郊。
实际上看不到北郊那一带,高楼大厦几乎挡完了,况且龙焱也看不到那么远——顶多只能想到那么远。
“……龙营长。”
“嗯?不是说过在家就不要喊军队上的称号了吗?……”
“我是想问,耿家庄的大伙儿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也就在做什么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龙焱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道:
“窗花贴好了吗?贴好了就帮我再揉一盆面,年夜饭那天要来的客人多了几个呢。”
“……果然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
龙焱其实提起耿家庄,是想问起王媛的事。
但不知怎么了,某天晚上自己睡醒一觉后,感觉自己对王媛不幸逝世的想法情绪,一下子“归于平静”了。
不仅如此,耿家庄的大伙儿,虽然最后还是得知了王媛的逝世,但是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超过一天的悲伤,第二天之后还是照样该干啥干啥的。
连耿建国大叔也是,他还对自己说:
“这闺女真是造孽嘞……唉!……世事难料啊,娃子你可得稳稳当当嘞别有个闪失,俺今儿个才晓你还有个当兵嘞身份。当兵嘞保家卫国那叫一个英雄,可也得时刻操心自个儿安全啊!俺盼着往后头,还能见你欢欢实实、利利索索嘞来俺们庄儿上串门儿!”
当时龙焱发现的端倪是,耿家庄的大伙儿,竟然不知道王媛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是被外洲人诈骗而死,但是惨死的过程经历他们却不知道。
就像有人“从未详细告诉”过他们一样。
龙焱起初以为是元盟军警方面封锁消息封锁得好,但是当他再问起自己父母,壬天木晨以及其他相关知情人员时,发现他们顶多也只是知晓王媛的死,但具体相关部分“记不清”了。
“你说王媛死于被感染?尸检报告上的确有,但是主要责任,还是被归于了外洲诈骗人员的不规矩操作所致……”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只想什么时候才能逮住所有幕后黑手!这样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避免受骗牺牲!你禁闭关完了检讨写完了吗?!过年前必须写完啊!写不完我来你家看着你写!……”
“我……我当时没在现场啊龙焱,但是,希望王媛姐姐能安息,伤害她的人,我们一定会替她反击回去的!……至少这点对吧?……”
所有人的记忆,全都“避主从侧”了,没有将这场事件和王媛出事的核心问题,继续过多延展出来。
但是所有信息,和人们的生活认知,却依然在仍旧“照常进行”,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