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转头朝家的楼层望去,发现妈妈正站在卧室的窗口看着我们。
“早知道季阿姨跟我爸谈一次就能把所有事情解决,那早该让他们谈了。”卞都也跟着我一起抬头,望着我妈所站的方向说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妈妈跟卞叔叔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卞叔叔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竟然还急着让我跟卞都订婚,订婚的事卞阿姨知道不反对吗?以她的个性,她肯定不会同意的啊!
可卞都告诉我,这次卞阿姨也没说什么,卞叔叔找她单独谈了话,她出来后就说安排订婚事宜了。而卞都则按捺不住激动,直接跑来找我了。
卞都让我别多想了,没人反对我们的事,我该高兴才对,而不该这般忧心忡忡。
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跟卞都坐在小区里的凉亭里,他躺在一侧的长柱上,背靠着柱子,我坐在一旁另一侧的长柱上,跟他靠着同一根柱子。我们两人就这么半躺着,抬头看夜空中飞舞的萤火中。
那一年,他十九岁,我十八岁,两人开始浅谈人生。那时候所有的幻想都带着粉色的泡泡,幸福得像嘴里含了块糖,甜甜的。
那是最好的时光,也是属于我跟卞都两个人最后的美好时光。
此后,再无那样的时光。
06
订婚的时间被敲定了,就在这个暑假,卞叔叔说是趁卞都还在京都,先把事给办了,反正也就是召集亲朋好友在酒店吃一顿。念孩子年纪还不大,这次就先请下近亲和知心的朋友,先不在交际圈广发通知了。
他问我妈这样你们觉得委屈不,我妈说你看着办就好。
我问妈妈,为什么急着让我跟卞都订婚,可以等大学毕业再订也不迟。我妈看着我,悠悠地问,晨睿你不想跟卞都在一起吗?早点定下来,我也好放个心,省的夜长梦多,时有变故。
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
在订婚典礼前一周,妈妈带我去商场买礼服。我推脱着说不愿去,只是订婚而已,随便穿件新衣服就可以了,没必要买什么礼物的,妈,你赚钱那么不容易,咱们也没钱。
我妈硬拉着我出了公寓,严肃地说什么叫只是订婚而已,难道你想订几次婚,在妈眼里,那天就等于是我嫁女儿的日子。钱多钱少你别管,妈给你买了你穿着就是,人家女儿订婚结婚都穿的漂漂亮亮的,我女儿也该这样。晨睿你就当穿给你爸看的。
提及我爸,我妈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爸去世,在我跟我妈身上留下的那道伤口,真的是十多年过去,也不见转好。
拗不过我妈,我只能跟着她出门。
外面是三十九度艳阳天,商场里空调却打得很凉,从门里进去,我们就像长久搁浅在沙滩上又重新被丢回海里的鱼,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喟叹一声。
妈妈先带我去买首饰。
我疑惑地说,首饰不是男方送的吗?妈妈固执地说男方归男方的,我买的归我买的。我没跟她争,顺着妈妈的心意在金饰那挑了会,最终妈妈给我挑了块金镶玉,玉里刻了个福字,她说能保我平安。
如果仅凭一块小小的玉就能保一个人一生平安的话,那我就算再没钱,都要去挣钱买玉送给那些我爱的人,保他们永世安好。然而,我们都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人的美好念想,一块玉,保得了人心安,却无法真的保人平安。
我跟着妈妈从一楼逛到了六楼,之前出来的时候,她只说买礼服裙的,现在真的像嫁女儿似的,帮我从头到外都买了个遍。
看着我全身换新的,我妈很是高兴,眼里尽是满足地对我笑,说:“晨睿,妈就是没钱,妈要有钱,准天天给你买新衣服,你穿着好看。你长得像你爸,秀气,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我鼻子泛酸地过去拉她的手,说:“妈,你别难过,等我大学毕业了,找到好的工作,自己赚了钱,我给你买新衣服,让你天天穿新的,妈,其实你比我好看,你就是从不打扮。”
想到我妈平素那么节俭,今天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近乎她厂里做一年的工资,我就觉得特别的难过,特别对不起她。
我妈反过来安抚我,伸手给我擦眼泪,背着店员偷偷地对我说:“别在这哭晨睿,别人会笑话的。以后你去了卞家,天天都是好日子,自己活得开心就好,不用顾及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傻傻地就知道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六楼逛完家电出来,妈妈的手机响了,妈妈忘了眼手机屏幕,眉头皱了皱,说是陌生号码,犹豫了会,才按键去接。
我拎着东西站在一旁等她,看着她脸色骤然惨白下来,心不由得一沉,走过去,担心地问她:“妈,谁的电话。”
我妈才我做了个噤声的手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小心地说:“晨睿,你先到下去,到一楼门口的甜品店等我,妈去见个人。”
我说:“谁?”
她急急忙忙地说:“你就别问了,先下楼吧,听妈的话,妈去下就回。”
说完,不等我阻拦,我妈就侧身跑进了电梯。
我追过去,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缝隙里,我妈还忙着打电话,根本无暇顾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