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戈壁滩上,哪来的酒店,哪来的龙门客栈?”
“那我猜不到了,大爷爷。”
“我们睡的地方,叫地窖子。”我大爷爷说:“古人说,轮台九月风夜叽,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来自准噶尔的狂风,将库米什的山锋,削得像铅笔尖一样。来自世界各国的淘金者,采玉人,盗墓者,探险家,只能在铅笔尖山峰下的南面,背风的地方,挖一个三尺宽、六尺长的地窖子,渡过寒夜。”
“简直不可想象。”白芷说:“万一山峰突然坍塌,睡在地窖子的人,岂不会被活埋了?”
“像活埋这种情况,我没听说过。”我大爷爷说:“我在地窖子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挡在洞口的木板,被沙尘埋掉了一大半,倒是千真万确。所以,这里的窖洞。比起土窖子,有天壤之别,你们放心休息吧。”
即将到达目的地,同学们有说不尽的欢喜。到了晚上九点,羊肉才煮好。看着我大爷爷和二木匠大碗喝酒,几个男同学有点眼馋。
路通说:“大爷爷,我可以喝点高粱酒吗?”
“当然可以,想喝多少,自己倒多少。”我大爷爷说:“酿酒人常说,一粒米,一粒粟,难成一滴酒,所以,倒出来的酒,必须喝掉,这是喝酒人的基本原则。”
差不多所有的男同学,都倒了半两高梁酒。白芷抢过长卿的酒碗,舌头在酒碗里轻轻一点,咂咂嘴,慌忙叫道:“啊哟,啊哟,这哪里是酒?是烈火呀!从喉咙里,一直燃烧到了五脏六腑呢。”
我大爷爷问:“白芷,你晓不晓得,酒的别名叫什么咯?”
“我不晓得,酒是不是叫马尿?我娘老子,经常骂我爷老倌子,你一日三餐喝马尿,越喝越糊涂,终究有一天,会被马尿淹死。”
我大爷爷说:“有人喝酒,确实是在喝马尿;有人喝酒,在喝天地间的浩然英雄气。所以,酒又叫英雄胆汁。”
我大爷爷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即使睡得更晚,也会在早上五点钟醒来。
来自黄河的凉风,吹动我大爷爷的衣襟。那个牧羊的老人,早已将羊群赶到乱石丛生的山中,啃着野草。牧羊人正在吼嗓子:
长淮绿如苔,
飞下桐柏山。
黄河怎西来,
乱泻长淮间。
冯夷鼓狂浪,
峥嵘雪崖堕。
惊起无支祁,
腥涎沃铁锁。
两雄斗不死,
大声吼乾坤!
宸憾山岳骨,
磨荡日月魂。
黄河无停时,
淮亦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