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慢,嗓音很沙哑。
“我也知道我废物,可我真的害怕参加比赛。我一上冰,就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跳跃怎么都跳不好。凌燃,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没有办法控制的紧张,吃药都不管用,我感觉我连正常喘气都做不到……”
青年慢慢蹲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哭得像个孩子。
“我是真的做不到,我也想好好比赛,我知道师兄一个人孤军奋战一直很苦,但是我是真的做不到!”
凌燃顿了顿,走上前像薛林远安抚自己一样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什么也没说,无言有时就是一种安慰。
没有鼓励也没有询问。
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试图劝他一定要放松心态去参加他不擅长的比赛。
没有那些看似安慰实则加码的话语压身。
头一次遇到这种场景的薄航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些压抑很久的话也终于都能说的出口。
窗外的北风呼呼地从窗缝里挤进来。
薄航眼红红的,壮着胆子,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比赛,你跟师兄都喜欢比赛,都喜欢争个输赢,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我就想滑冰,就想学滑冰,也想教别人滑冰。我觉得这些比参加比赛有意思的多。”
凌燃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薄航的场景,他好像就是拉着自己说要教自己跳跃。
薄哥好像真的很想喜欢教别人滑冰,以至于队里上上下下,好像真的没有人没被他指点过。
他似乎也很享受教导别人的快乐。
凌燃的4f能跳成,其实也有薄航的帮助。
青年嗓音沙哑着,为自己不争气的念头而自责痛苦,“我知道我辜负了陆教的栽培,我占用了国家队的资源,我就是个废物……但我真的努力过了,我真的做不到……”
“我就是个废物……”
薄航不断地重复废物这两个字眼,眼泪又渐渐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捂脸的手渐渐下滑捂住胃部,他似乎又犯病了,脸色都变得惨白难看,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
但凌燃已经明白了薄航的心结。
少年抿了下唇,“薄哥,你不是废物。”
他把自己在e国站遇到阿尔洛的事慢慢讲给薄航听,“薄哥,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了比赛拼死拼活。”
凌燃自己有很强的胜负欲,只想做到最好。
但领奖台上撑死也只有三个人。
其他的人不会被官方和观众记住,难道他们的一切就该被彻底否定,斥责为废物吗?
未必吧。
就说凌燃自己的团队里,除了他,还有薛教,有秦教,还有时老师,其他辅助教练,队医等等等。
他拿到的金牌,也有其他人的一份努力在。
凌燃斟酌着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喜欢比赛,就不比赛,你喜欢教人,就可以去考教练。你觉得自己辜负了陆教的栽培和国家队的资源,那你可以用以后的工作都弥补回来。你也许真的当不了冠军,但你可以试着努力去教出来一位冠军。”
“我能跳好4f,就是从你教的那些内容里得到了一定的启发。薄哥,你不是废物,你只是不适合比赛而已。”
凌燃的思维很简单。
既然勉强不了,那不如干脆换一条道走。
谁也没规定,运动员一定要当冠军,当不了就是废物。
凌燃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但他绝不会拿要求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
他没有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习惯。
这些话还从来没有人对薄航说过,以至于他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