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早年心向曹魏正统,对司马氏的招揽避之不及,但四十岁后,却陆续出任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的从事中郎,加赐爵位关内侯,其职虽然不高,但是三朝天子近臣,心腹要职……
单论仕途,可谓是青云直上,风飘万里。
既然如此,他这满纸离乱悲音,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瑟瑟咬着笔杆子思索。
杏蕊侧身挡住小丫头视线,取出一物晃了晃。
辛辣的干姜气弥散,似个明晃晃的鱼钩挂住了她。
瑟瑟倏然醒神,定定盯在她手上。
“扔了吧。”
杏蕊咦了声,诧然登上脚踏来劝。
“做什么不好,偏做红杏,是太缺德,但到底一片心意。”
瑟瑟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凡是个女人,没有不喜欢人家耗时费力,摆弄这些玩意儿来讨好地。
越是大忙人,笨手笨脚不擅此行,越想看他拿短处来为难,武延秀是行伍里的粗人,刀枪剑戟耍得,绣花针、细毛笔拈不起来,做这个真真不易。
“我怕折了寿。”
瑟瑟努嘴指卧房,“表哥做的堆山填海,不缺他这一口。”
瞧杏蕊还舍不得。
“一把花簪原没什么……总之叫你扔就扔了。”
她嗓子痒,一阵干咳,杏蕊忙放下簪子替她拍背。
“要不是他一去回不来,给您留个念想儿,奴婢早料理了。”
瑟瑟听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缓缓舒了口气。
看杏蕊小心翼翼收进匣子,鎏银水的东西不比金器,在日光下看,又与夜里不同,那璀璨的流光发冷发白,更不起眼。
杏蕊走了,她捋着纸卷来回重读两遍,愈发心生惫懒。
一向对古人伤春悲秋颇不以为然,至于阮籍,只爱他用字纤巧,如‘清风吹我襟’等句,含蓄古雅。
婚前学到这里,喜滋滋讲给武崇训听。
“原来郡主有慧根。”
他笑指房中字画,竟亦有一幅阮籍,细想果然和他为人相仿。
但要说阮籍的哀痛由来何因……
铺开白麻纸刷刷书写,才要结语,便听身后有人趋步近前。
“你嘴上戴个马嚼子才好,写不出便写不出,咬笔杆作甚?又烂牙齿,又坏物件儿,叫圣人瞧见,打发你守陵!”
瑟瑟惊喜。
“诶?今儿倒早!”
扬起答案给她瞧。
“女史小瞧我了,此题我有话可说,无需搜肠刮肚。”
司马银朱接来,果然老一大篇,说阮籍苦闷,一则忧心曹魏江山不保,次而忧心千载史评,所以借酒消愁,又引‘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