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郭元振都不知道突厥人的习性……
那武延秀活脱脱是枝珠花儿往风沙里扔。
武延秀已是破罐子破摔的声气,唇边一点清浅的笑涡儿。
“兴许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又或是杀父立子,兄终弟及,小叔子接嫂嫂,总之草原上的蛮夷,夜里搂着狼睡觉的野人,万事难说!”
他是玩笑话,听在骊珠耳里就成了恐怖的预演。
山峦起伏的冰原上,半人半狼的野兽群起出没,忽地一声呼哨,回头亮出惨白牙齿,她吓得哭也忘了,使力挣开莹娘,一头扎进他怀里。
“六哥带我一道去罢,我给你做伴儿。”
人跑出来,后腰上长猴子尾巴似的,挂着长长的红丝络,从座上连下来,一路带倒银汤匙,八角金杯,象牙筷子,叮叮当当一大串。
“哎呀!才打好的!”
浮梁紧着搂没搂住,那头琴熏一串惊呼,又气又好笑。
骊珠一头撞进武延秀怀里,被他转着肩膀前后查看。
原来是瑶娘的线头勾在骊珠的璎珞上了,费心打的百般花样全部作废,还原出一根简简单单的红线。
他边解边安慰。
“别哭了,你瞧,我走千里远,线还连着中原的。”
满是章台赠柳的离情,听得李重润有些动容。
今日聚会没有长辈,也没有管教嬷嬷或内廷女史,大家都很闲在,李真真擅饮,趴在张八角螺钿小花案上喝得昏昏欲睡,也无妨。
末了还是琴娘走来,抱了骊珠去哄劝。
看武延秀当值惯了,身边没有伺候人,面皮也薄,侍女上酒时一径避让,他便叫了个小内侍,名唤青阳的,从屋角提个锦褥搁在脚边。
武延秀将就着坐下,原想伸直长腿放松些,可左右皆是女郎,别扭的很,不得已盘出个观音坐莲的架势,又嫌累得慌,没片刻就卸了形。
他烦闷地啧了声,拱手告罪。
“太孙容禀,我在值上拘束,下值就想松快,要不,还是上那边儿去?”
青阳抱着手道,“回郡王的话,今儿的由头是您,太孙有话要问您呐。”
第126章
武延秀瘫软的腰身重新挺起来。
他出入笠园,撺掇武延基好几趟,李仙蕙稍加留意便能知晓。
夫妻之间是丁是卯,越糊涂越好,但太孙不同,半是君半是舅,于公于私都该他来应对。
垂着眼干巴巴道,“臣的不情之请,着实僭越……”
这一个臣字,重逾千金。
李重润蹙起眉头,重又打量他。
朝臣对君主称臣,对储君称臣,却并无对太孙称臣的定例,甚至连太孙这个尊号,历朝历代都少有,在他之前不过寥寥三人,两位是西晋惠帝之孙,因太子早亡被立,又幼年被杀,次后南齐武帝之孙,亦是太子早亡,幼年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