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我这记性。李赫住的房子是她名下的,她来上海的次数少,通常住她入股的酒店套房。她拉着李赫的手,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什么时候身边有人了,有人照顾你了,妈也就放心了。
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打断她∶∶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
小赫,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开年的假期,她腾出空来,跟江南美术馆背后集团的董事吃了一顿便饭。对方听闻她的意愿,笑颜展开∶伊芙琳,你愿意将画提供给我们公益展出真是太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来观展的。这样,这几天我让员工去香港跟你交接一下细节,把这件事落实,不给你添麻烦,所有的运输由我们来承担。
她笑着点点头,想到那幅被鉴定为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李煊要做什么?
约莫十天后,霍敏回到香港,见到了江南美术馆方派来的人,是个很俊朗干净的年轻人,会说德语,对艺术非常热爱真挚。
他也半点瞧不出来真假。同样被这幅以假乱真的赝品所震撼。
霍敏在文件上签了字,让菲佣送他离开。
接着,她打电话给方秘书∶阿煊可能在上海,如果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
李煊会藉由这幅赝品的展出来证明什么,她隐有猜测。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孤僻却自负的性子,一幅有他落款的赝品,足以让他银铛入狱。前提是,她不告诉任何人,这幅画是赝品。
过了一月,上海的冬天很难捱,房间里没有开暖气,李煊被包围在一大堆的画框和画架中间,楼阳台边缘处划了一条黄线。
他禁止任何人进入他作画的区域,因为他的每一笔,都需要无比精确,和真迹一模一样才行。
关泽在楼梯口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近乎狂热的专注着,眼中亮着神采,过了许久才停笔。
关泽方才喊他∶李煊。
他把一个皮箱放在地上∶你要的东西,1860年法国产的。
李煊把画笔放下,脸上胡须乱糟糟的,回过头时,那双绘画时有神采的双眸,又变成了漆黑的、黯淡的,形象糟糕得如同路边的流浪汉。
我买了点面包和披萨。关泽靠在楼梯栏杆上,下来吃。
李煊没有说话,他很少跟人说话,蹲下来从箱子里查看关泽给他的东西,1860年法国产的颜料,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十七世纪的古董旧画,他绘画用的颜料,大多用旧画上铲下来的颜料再加以调制。
他懂画,但不懂制假。是关泽的父亲带他入行的。
李煊从家里离开后,在热那亚的一个小画廊卖画,他的画临摹别人的作品,不值钱。
直到他遇到了菲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菲恩是个穿着高级西装的金发男人,自称是古董商人,想买他的画,出十倍高价。
那是一副临墓十八世纪画家的作品,恢弘的教堂,戴着十字架的赤-裸女人画像。
十倍?李煊并没有问为什么,把画给他了,那就是两千欧。
菲恩从皮夹里抽出二十张崭新的欧元,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酒气,提议道∶我认为你应该戒酒,当然,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建议。
李煊连看都没有看他,压着帽子走远了。
过了半个月,穿着黑色高级西装的金发男人又来了,这一次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这一次,我出一百倍的价格,请你画一幅画,用这张纸,和这支笔。
他打开皮箱给这个东方人看∶画这一幅。&039;&039;
李煊低头看了一眼。我不做。
是一张证券。
嗨,等等,你可能不知道,这幅画价值多少,你上次两千欧元卖给我的画…。
李煊摇头,直接把门关上了。
菲恩撞在他的门板上,剩下的话慢慢吐出口∶我卖给了中东人,卖了五十万刀。……。他鼻头撞得通红,想了想,写了一张便笺,从底部塞进东方人的房间。天才,这张证券,价值两千万欧,记得联系我,fn。
李煊踩了一脚,把便笺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