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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曲娟娟和范铭忙不迭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用来供着十文,却迟迟不见十文回房。两人闲话了几句瞎编的家常,除了以“范公子”“娟儿姑娘”互称熟悉了称呼,谁都没探出谁的老底,熬至深更半夜他们又接着收拾出了两间客房,仍旧等不到十文安排休息。于是,两人一个负伤一个疲惫,实在熬不住,各自回屋睡下了。
今日,曲娟娟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晨雾未散的破败老宅中醒来,她自知没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福气,草草地拾掇拾掇自己,就出了房门继续等安排。
十文没安排,独自蹲在院子里逗虫子玩儿,时不时望向门口,似是在等候什么人。
曲娟娟见了虫子心里就发毛,不敢靠近更不敢多问。她本想找范铭问问屋子和兰萍县的事,谁知这位伤患一大早就忙着打算院子清理屋子,说这是一位前辈的家宅,他们在此地叨扰已是失礼,必须竭尽所能补偿一些是一些。
她觉得范铭说的话有些道理,又觉得这样活着一定很累。他们当杀手的若是总心软顾及别人的方便,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她没有选择帮忙,宁愿枯坐在萧条的院子里观察十文的一举一动。
若能走运抓住可乘之机,她随时准备逃跑。
许是阳光太好,日头太暖,让沐浴在晨光中的十文显得不如初见时那般生人勿进,不近人情。
而他逗虫子的表情是舒缓柔和的,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怖杀手,却像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孩子。
曲娟娟叹了口气,心说谁又天生长得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就拿她霓裳楼青年一辈中武功第一的唐少棠来说吧,老天爷明目张胆地偏心与他,赐了他凡人望尘莫及的武学天赋也就罢了,那脸,那身段,啧啧啧,哪怕不苟言笑也美得跟天仙似的。
现在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无寿阁阁主事无巨细地打听了那么多情报,没道理不用在唐少棠身上。
可要怎么用呢?
她不禁回想起唐少棠持剑无情时面上毫无波澜的模样,瑟缩了一下身子:他也会有心吗?他也会伤心吗?
当时她晒太阳晒的昏昏欲睡没心情多想,现在唐少棠本人出现在面前,她却想不通了。
师父曾教导过她,人在遇到猝不及防的意外时,会不自觉地寻求答案,如果身旁有熟识的信任的人,则会倾向于先向他们寻求答案,然后才有可能冷静分析出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继而转移目光。
只要肯静下心来观察,便不难从他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出推测出对方相信谁,依赖谁,怀疑谁。
她观察了,所以她注意到了。
唐少棠除了最初重逢时惊诧地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位阮阁主身上。
曲娟娟:“???”
她自认与唐少棠相识多年,无论实际上的信赖关系多么不堪一击,相比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算是熟识。
但唐少棠的目光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就径直转向了无寿阁的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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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敌意,没有怀疑,只是在静静地等对方给出一个解答。
曲娟娟莫名地想,唐少棠或许连自己都尚未察觉,他安静等待时注视阿九的神情柔和而专注,不似在向他人索求解答,仿佛仅仅只是在等对方自圆其说。
曲娟娟:“……”
唐少棠,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模糊了你的判断?
是无寿阁的阁主吗?
阿九:“?”
曲娟娟:“?!”
无寿阁的阁主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糟糕,他发现我在偷看他们?
阿九:“……”
阮阁主从来就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让他临时扯谎并没有难度,难就难在和他对戏的人,是十文。
也只能是十文。
他跟唐少棠说了来找人,原本打算要找的就是十文。十文在陌生人前不多话,他胡乱引荐一下蒙换过关容易得很,出不了什么岔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十文竟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拖了两个活蹦乱跳的累赘。一个是被传失踪的范铭,另一个更棘手,是他阿九应当素未蒙面的曲娟娟。
他是可以一个人演一台戏,也能天花乱坠胡说一通替十文强行解释他为何会与曲娟娟同行。但唐少棠不傻,哪怕他一时之间未能理清混乱愿意信上几分,以后呢,细想过后,他还能信?
信一切真如此巧合,他阿九全凭运气就同时碰上了霓裳楼同一批派去行刺的两个杀手。
何况,不知为何唐少棠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那自己进院子时方才一瞬的惊诧是否也被他瞧进了眼里?
若是被他瞧见,自己就更不能替十文开口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