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边显得有些清冷的灯光断断续续地洒进车厢里,光影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中快速地掠过。
厉景行看着车窗外,怔怔出神。
她不见了,他却连个找寻的方向都没有。顾晓枫那里没有,老宅那边没有,就连苏楠的墓地他都找过了,也没有她的影子。自心底深处升腾起的无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走了几个小时,顾雪夏并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家。但却没有进去,坐在大门旁边的花坛边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海藻般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能是有些冷的原因,双手环抱住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蜷成小小的一团。长发自然地垂下,遮住了她的眉眼。
安静的公路上传了汽车引擎声,顾雪夏缓缓抬头,却被刺眼的车灯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少夫人?!”司机吃惊道。
听到这个词,厉景行猛地回神,张望了一下,视线很快锁在了那个站在灯光里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
“停车!”急声道。
车还没停稳,男人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顾雪夏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耀眼的光线,刚放下手,眼前一抹黑影晃过,来不及细看,整个人已经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环住她的双臂带着绵密的力道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顾雪夏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十指纠缠着他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像个小孩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沉闷的哭声穿透皮肤、骨骼,直达心口,最后随着她的哭声微微颤抖。
轻柔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落在她的发际,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显得格外撩动人心。
“到家了,我在这儿呢,没事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怀里的人哭得更加厉害了。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双手死死攀着他的肩。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家,在这里;唯一的家人,是他。
……
灯光柔和的卧室,顾雪夏红着眼睛揪着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呆呆地坐在床上。男人拎着医药箱走了过来,然后在她身旁坐下,小心地将她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看到她已经被鞋磨出血的脚后跟,眉头不由皱了皱。
蘸了消毒水的棉签一碰到伤口,明显地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男人稍稍俯身轻轻吹了吹,手也没闲着,继续帮她清理着伤口。
卧室里一片安静。
“……我今天见到了……”顾雪夏把脸半埋在怀里的枕头里,声音嗡嗡的。本来想说爸的,但这个字眼对于她太过陌生,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厉景行将棉签放到一边,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帮她上药。并没有急着追问她见到了什么。
……
“啪”一声轻响,卧室归为一片漆黑。
顾雪夏背对着厉景行躺着。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只手臂环住她腰,继而一个温暖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
“睡了吗?”头顶传来他温软的询问声。
顾雪夏翻了个身,整个人完全依在他怀里,“没。”
“刚刚说见到什么了?现在想说吗?”
顾雪夏在他怀里蹭了蹭,沉吟片刻,低低地唤了他一声,“景行……”
“嗯,我在这儿。”
“……我今天见到了……”说到这儿再一次卡住,想了想该怎么措辞,那些熟悉的词汇齐齐堵在喉间,最后只剩下一句,“那个让顾晓枫恨我一辈子的男人。”
闻言,男人身体微微一僵,却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她现在急需要把压在心头的东西吐出去。开了头,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
“你知道吗?我曾无数次地想过我的……父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矮胖瘦?爱笑还是爱板着脸……又想为什么他不要我呢,如果他在的话,我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家?就不会去孤儿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