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个月的拖延中,他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困境最?本质的逻辑。而就?在贪生怕死的父亲给出选择时,他一瞬间难得清醒。原来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个称重游戏。
不存在权衡利弊,不存在左右摇摆。
顾厌离心里的那杆称上,属于江乔的砝码从来不是她的容貌和家世?。
“父皇这些年,真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儿臣啊……”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被冷待欺辱的七皇子也许是恨这个家族的,也恨那个风流过后?将一切罪名推给他父亲。可是在这一刻他却释怀了。对,并不是不恨,只是释怀。
心里的那块巨石一瞬间滚落到谷底,死死地压在再不能翻身的往事之上。
他莫名心情很好?。
因为在选择题出现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已经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依旧秉持着腐朽的权威,高高在上地戏弄着自己?的儿子。甚至忘了问——
“您现在可能…”
他低低地笑出来,“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游戏。”
大胆!
龙床上的人爆发出巨大的咳嗽声。
老人目眦欲裂地想痛骂这个悖逆的不肖子孙,可是却被喉咙里的干痒夺去了理智。他只能挣扎着伸出手去,手指颤抖地指着那碗参汤。
平日里听到动?静就?应该冲进来的老太?监迟迟没?有现身。
男人用苍白的指尖拿起参汤,从容地走近龙床——一步、一步
他像是每一个恭敬的儿子一般跪了下去,高抬起手准备服侍父亲。只是他没?有吹凉参汤,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们也在猜测,或许明天就?再也不用伺候您了。”
床上的老人明明是居高临下,阴翳的眼神浑浊又泛着怒火,可是这一刻被自己?这个体弱又卑微的儿子所?震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能愣愣地张开嘴,任由冰冷的参汤入喉。
可能是胸中的郁结稍微缓解,老人来了精神痛骂道:“贱人,你?和你?母妃都是贱人。”
“来人啊!”
“来人……咳咳咳。”
他单手捂着胸口?,没?有注意到顾厌离从始至终平静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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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时的七皇子也许为了母亲的名声和那些权贵家的孩子争吵撕打。不可以说他的母亲,不可以说那个他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顾厌离现在却没?有这个精力了,可能是常年的病痛让他转了性子,他竟然?附和了老皇帝的话。
“是啊,母妃是做错了。”
他将参汤放在床榻旁边的凳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犯的第一个贱是跟你?来了中原,第二?个贱是明知道你?不爱她,却妄想生下一个残次品来挽留。”
男人生的很好?,继承了母亲的异域长相?,侧脸挺拔坚毅,哪怕语气刻薄也没?有丝毫影响他的风度……带着浓浓的温情,甚至让人忽略了他手中的动?作。
老皇帝猛然?意识到他的儿子非常高大,甚至比他年轻时还要健壮。
哪怕被血脉之力所?困,他依旧活到了成年,挨过了团圆夜中所?有非人的折磨。
老人死死盯着他的手:“不…不要。”
顾厌离却好?像没?有听见,他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不过那是我十几岁的想法了。”
“我后?来遇见江乔,觉得她太?小了。”
“像个孩子一样。”
“后?来觉得还是孩子好?,没?有那么多烦恼。”
——我七岁那年什么都没?想,只想着有一天要亲眼看?着你?死。
他的手渐渐收紧,老皇帝发出嗬嗬的声音。那是一种?惊惧到骨子里的慌乱,床上的人像离开水的鱼拼命扑腾着。突然?,床铺洇湿了一块,恶心的气味被厚厚的被子掩盖了不少。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失禁了。
顾厌离却没?有什么畅快的表情,他温柔的眉眼变得有些抱歉,一瞬间收回了放在父皇脖颈上的手。他斟酌片刻又重新跪了下去。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却能从他的肢体动?作中看?出一丝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