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大马被带着飞出了数十丈远,“笃”的一声,一柄玄铁长枪从马头贯穿而入、从马背透出,将整匹马生生地钉在地上,这一切只在电石火光之间,那马犹未死透,大股大股的血水从躯体涌出,四只蹄子还举在半空中,垂死抽搐着。
温嘉眉的雪里红此时跑了过来,看见这等惨状,这小母马生性灵通,居然吓得掉转马头,一溜烟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了,任凭温嘉眉怎么抽打它都不肯再回头。
而那边,飞廉已经抵达了终点,停了下来,得意洋洋地“咴咴”大叫,谢云嫣惊魂未定,倏然脑中一激灵,回头望了过去。
一匹通身漆黑的高马从南边的树林里慢慢地走了出来,马上的男人英俊得如同天上烈日,但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容貌,只因他身形轩昂伟岸,俾倪之间,气势渊渟岳峙,令人不敢逼视。
“玄寂叔叔。”谢云嫣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的心跳得很急,大约是方才策马狂奔的激动尚未平息下来,血都涌到脸上来了,火辣辣的,她捂住脸,有点害羞地笑了起来。
疾风营的骑兵这时候急忙赶了过来,其中一人拔下了钉在枣红大马身上的玄铁枪,恭恭敬敬地跪在李玄寂的马前,双手呈上。
李玄寂接过了枪,抖了一下手腕,甩下一串血水。自始自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一连串的变故简直叫人眼花缭乱,众女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撞撞跌跌地跑了出来,一个个都在惊呼。
“怎么回事?谢姑娘,你还好吧?”
“阿眉!阿眉跑到哪里去了?快去寻她回来!”
“天呀,那匹疯马是谁家的?我怎么看过去觉得有点眼熟?”
说到这里,人群中突然静默了一下。
半晌,大家把目光艰难地转了过来,看着朱九娘,小声地道:“那个,不是你家三娘子的马吗?她人呢,去哪里了?”
朱九娘觉得有些心惊,但口中却道:“纵是我家的马又如何?那马自己受惊了跑了出去,我三姐姐想来也是心疼。燕王殿下好生不讲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打杀了,这个,也是价值百金的好马呢。”
才说着,一个疾风营的骑兵过来,拱了拱手,姿势和语气都还算是十分客气的:“朱家九娘子,我家王爷有话要问,请九娘子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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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朱九娘“我”了半天,求救般地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缩起了脑袋,一声不吭。
“九娘子,请。”
朱九娘只能心惊胆战地过去。
方才跟在疯马后面奔跑的马夫已经跪在了李玄寂的马前,在那里语无伦次地分辨着:“……它平日听话得很,突然发起狂来,小、小人一时没、没拉住……”
说着说着,在李玄寂的目光下,他的身子越俯越低,最后趴在地上抖了起来。
李玄寂的目光又转了过来。
朱九娘方才还能抱怨“燕王殿下好生不讲理”,此时,在李玄寂的目光注视下,她浑然已经忘记了言语。
冰冷的,带着血腥的煞气,凛冽而锋利,只是那样看了一眼,让朱九娘觉得自己就如同那匹枣红马一般,要被活生生钉死在当场。
她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不敢再看李玄寂,用手捂着眼睛,哆哆嗦嗦地道:“三姐姐刚刚说她进宫给姑祖母请安去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略一抬手,身边的骑士又对朱九娘客气地道:“九娘子,无事了,请回吧。”
朱九娘松了一口气,腿都软了,差点走不动路,还是豆蔻好心,过来帮她扶了一把,踉踉跄跄地退下去了。
半天后,温嘉眉和她的雪里红才被找了回来,倒是毫发无伤,就是那匹可怜的小母马被她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的,在那里哀哀惨叫。
谢云嫣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过来,慢吞吞地对温嘉眉道:“喂,你输了。”
温嘉眉怔了一下,愤怒地扔掉了手里的鞭子,板着脸,转过头。
谢云嫣咳了一下,声音大了起来:“这里在场的各位姐姐妹妹,你们当初答应了的,给我做个见证,如果阿眉输了,嗯,要怎样来着?”
女郎们摇着头,有的偷笑,有的劝说“自家姐妹,不要如此较真”。
苏氏急急过来,脸上带笑,眼神却是冰冷:“嫣嫣,你和阿眉是亲亲的姐妹,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哪里能叫阿眉给你当众下跪?这若传扬出去,阿眉不见得有什么,倒是你,刻薄无情的,要叫人说闲话了。”
“喏,您看。”谢云嫣气定神闲,抬手指了指那边,“有燕王府给我撑腰呢,我就嚣张些也无妨,不怕人说闲话。”
远处,李玄寂一骑黑马、一袭黑衣,如山如岳,身后铁甲骑兵护卫着,沉默无声地停在那里,让这盛夏的天气生生地冷了下来。
苏氏一时胆寒,立即把嘴巴闭紧了。
温嘉眉的嘴唇抖了半天,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瞬间五颜六色,煞是精彩,终于还是扛不住,忍着羞愤,低声道:“好姐姐,我输了……”
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苏氏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也跟着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