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褚言望了慕祁一眼,略微无奈,欲言又止一番,但终归是噎住了话,转眸朝云倾月望来,静静的观着,似要听她说话。
他清俊面上的担忧之色不假,云倾月也静静的瞧在眼里,又想起他不顾他后背的伤势一路背着她回来,冷沉平寂的心底终归再度起了波澜。
“倾月于那湖边漫步,不小心掉入了湖里。”默了片刻,云倾月才缓道,嗓音一落,她静静迎上百里褚言的目光,又道:“今日多谢褚言相救,倾月又欠了你一次。”
不得不说,这次,她隐瞒了实情,并非是不恼今日被劫持之事,而是不愿让百里褚言搀和进来。
慕祁说得对,深宫之中,哪儿还有什么公道可言,再者,百里褚言自身都难保,更别提为她出头,她已是决定离开皇宫了,是以有些秘密,便烂在肚子里带走,而且,当时她虽浑身受制,脑袋被蒙住,但也知晓劫她之人身后有幕后主子,想来这事并不简单,既是如此,她便更不能再连累百里褚言了。
然而这话一出,百里褚言并未相信,清俊风华的面上带着几许无奈,朝她道:“倾月与在下说实话吧。”
他一语道破。
云倾月眉头皱了皱,正思量着回话,慕祁再度吊儿郎当的说着风凉话:“连撒谎都不会啊!你漫步能漫到湖里去?前些日子也没见你这么笨啊!”
云倾月并未朝慕祁望去一眼,目光仅是直直的望着百里褚言,只道:“无论褚言是否相信,事实便是如此。再者,倾月之事,褚言莫要过问太多了,更莫要对倾月太好,倾月怕还不起。”
“在下对你好,从未想过要你还。再者,是在下害你入宫,此番又陷你于陷阱,说来说去,都是在下连累了你。”百里褚言道,眸中顿时滑出几许无奈与隐隐的愧疚。
云倾月怔了一下,眸色微微有些发紧,凝他几眼,便垂眸下来,低低道:“倾月知褚言心善,但褚言委实不需对倾月太好。倾月早不如名声里那般好了,褚言与倾月若是走得太近,日后定会后悔!”
嗓音一落,见百里褚言急着又要言话,清俊风华的面容尽是担忧,云倾月不愿多说,先他一步再道:“先吃饭吧!”说着,夺了两只酒杯,斟满了酒,一杯举着,一杯则是推到百里褚言面前,朝他道:“倾月今夜便要离开,日后你我相见怕是难,今夜倾月便以酒相敬,以达谢意。”
百里褚言深深的凝着她,半晌,终归是执了酒杯,与她一道饮了酒。
光影摇曳,偌大的殿宇空荡,寂寂无声。
待晚膳用毕,闲坐了一会儿,慕祁便道该出宫去了。
云倾月慢腾腾的跟在他身后,只奈何慕祁走得委实是极慢,她的步子便越发的显得慢腾。
待好不容易踏出长幽殿大门,慕祁则是驻了足,如同无骨般倚靠在殿门上,笑盈盈的望着百里褚言,道:“近日宫中不太平,哪儿都不太平,这长幽殿明鬼暗鬼太多了,闲王可得好自为之。”
百里褚言微怔。
云倾月也稍稍皱眉。
何谓‘好自为之’?纵是担忧百里褚言,慕祁这话的意思明显跑偏了些。
“多谢子瑞提醒。”百里褚言倒是好脾气,微怔之后,便温润出声,嗓音一落,他又将目光朝云倾月落来,道:“倾月出宫之后,若有难处,便去闲王府寻冯叔。”
云倾月眸色微动,点点头。
“走了。”慕祁则是站直了身,吊儿郎当的道了一句,便转身继续往前。
云倾月眸色变了变,待随着慕祁走出两步,她又倒转回来,自袖中掏了半晌才掏出一枚玉递到百里褚言手里,道:“倾月身无长物,但却一直藏着这枚玉,即便你我落难逃路也不曾拿出来当掉,只因不舍。这玉乃我翼王府祖
传之玉,象征平安吉祥,倾月今日便将它送给褚言,以答褚言的几番救命之恩。若是褚言日后平安回得闲王府了,便将这玉佩当掉,买些花草吧,闲王府空荡,褚言友人不多,想必闷在府中不好,若是能日日修剪花枝打发时辰,也是极好。对了,倾月记得褚言喜欢牡丹吧?倾月虽觉得俗了些,衬不了褚言气质,但褚言若是喜欢,便在府中栽上牡丹吧,想必成片成片的牡丹花开,也是好景致。”
他脸色变了几许,深眼凝她,似是对她有些陌生似的,他凝得格外仔细,格外认真。
他也并未伸手来接云倾月的玉佩,片刻后,出声推辞。
云倾月则是直接将玉塞在了他的手里,朝他道:“这只是倾月心意罢了,褚言莫要推辞。这一路陪伴,虽知褚言是因心善才对倾月好,但对倾月而言,褚言却是极为珍贵。自翼王府出事,倾月便最忌欺瞒与背叛,而褚言却对倾月一直都善待,倾月觉得自己没看错你,没交错你这个朋友,褚言你说是吧?”
这话一落,她也深深的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汇,皆是深沉,皆是认真,然而片刻之后,百里褚言已是稍稍垂了眸,挪开了目光,清俊风华的面上漫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温润的嗓音也低低的响起:“能与倾月相交为友,是褚言之幸。望倾月离宫之后,一切安好。”
没有说看错与没看错,也并未点头或是摇头,他这话答得笼统朦胧,却仅是有幸罢了,未曾如云倾月想象中那般说出他不曾欺骗过她,值得她相交为友。
也许百里褚言历来温润矜贵,是以不愿将这话说开,但他终归是避了她的话,是以她这心底,也终归是生了波澜。
云倾月眸色微微一动,眉头也稍稍一皱,但眨眼间,她已是朝他弯了眼睛,只道:“褚言保重。”
嗓音一落,不再观他脸色,转身往前,便见慕祁正双臂环胸,懒笑盈盈的立在不远处望她。
待见她走近,慕祁才转身过去,继续慢腾腾的往前,但足下步子却是刻意放慢的等她,待她行至他并肩位置,他才扭头望她,一双魅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面上的笑容也格外的魅然欠揍。
身后,百里褚言静静的站立在原地,目光紧随云倾月,修长手指紧捏着的玉佩,似是越来越灼烫,他手指不由紧了几分,而后又松了几分,待云倾月与慕祁走至小径深处,他指尖的玉佩蓦地落了地。